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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小说] “赵副厂长”沦落记

热度 7已有 285 次阅读2016-4-25 22:00

                                                                                                         
                                       (一)


                 大年初二老李陪老伴回娘家,早早来到太原街公交车站等车。虽然不是那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着一个胖娃娃了,但大包小裹的也还是拎了不少。春节期间等车不能太着急,老李放下手中的年货观着街景。节日的路客神态上明显多了欢快和悠闲。年轻伴侣挽着胳膊或拉着手走在宽阔路上,穿着节日靓妆的孩子,牵着爸爸、妈妈手蹦蹦跳跳,更多的中年的、半老不老的人拎着年货去走亲访友。一片富裕祥和景象映入老李眼帘。

    就在老李被这和谐欢快气氛吸引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身穿脏兮兮黄大衣,头戴一顶破棉帽,一条好像多年没洗过的黑裤子,一双年轻人扔掉的灰色雪地棉,手里拎很大的塑料袋,里面应该是几个塑料瓶,正步履艰难的向老李身边的垃圾箱走来。也许是距离较近,也许是和节目氛围反差太大,老李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这个老人。可就在这时他们四只眼睛突然对视到一起,两个人同时惊愕了,仅仅十几秒钟,那人好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刚要伸向垃圾箱的手,急忙转身躲到车站广告栏后面,汇入人群中走了。
   上了公交车,老伴几次说话老李都没听到。老李脑子里浮现出当年那个多次到总厂干部处闹着给自己“落实干部政策”的“赵副厂长”。
他个头不高、中等身材,刀条脸、眼睛不大,很活,与人对视时总让人感到不太舒服,两片薄嘴唇,习惯高谈阔论。穿着入时,从来不喜欢穿工作服。所以老李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刻。
    这个“赵副厂长”实际上是他们分厂职工一直半真半假叫着的绰号。“赵副厂长”当过副厂长吗?当过。那怎么又成绰号了呢?他被罢了官、撤了职、最后又被开除厂籍。由于他多年上访,在总厂干部处任处长的老李,对他也就再了解不过了。
    这个“赵副厂长”一片嘴、两片舌的很能讲,大道消息、小道消息他张嘴就来。接待这种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抓着话柄,所以老李不仅把他档案能背下来,而且对他每个时期表现更是了如指掌。
    说起来这个“赵副厂长”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论年龄他今年应该有七十七、八岁,五八年参加工作。在区政府任职,来厂前在区工业局。由于同期参加工作的人进步比他快,他一直对部门领导不满。每次大小运动,他都很活跃,可总不得势。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他突然像打了鸡血,吃了千年老山参似的,很快就成了“革命急先锋”,在机关里第一个成立了“全无敌”战斗队,自任“司令”。
    那时他最开心的就是抓“走资派”、抄“牛鬼蛇神”家,原来的工业局长被他们反复批斗、戴高帽、挂铁牌子游街、不仅要斗倒、斗臭,还要踏上一万只脚。可怜的工业局长受不了他们严刑拷打和人格侮辱,最后上吊自杀了。武斗期间,他自知人马刀枪不如人,干脆领着人把政府机关楼给占领了,各大企业武斗最疯狂时,他们则躲在机关楼里肥吃肥喝。
    一九六八年底“革命委员会成立,他混了个区“革委会委员”,生产组副组长,虽然也心有不快,但也可以吆五喝六的,多少也有点满足。到了一九六九年“整建党开始”,他这个非党员又被往后排了。接下来,社会上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之后,机关干部也开始下乡“走五、七道路”,他预感不妙,开始担心大家有一天会把他“热烈欢送”上这条新的“革命道路”。于是,他“主动”提出,到区属基层企业去磨练,于是他如愿了,被分配区属电工企业当了“革委会副主任”。
    这企业有二百多人,合作化时是一些工业私人业主合并而成的。他这个上级派来的干部,在厂里当然是抓“大事”了。什么是大事呢?当然是“清理阶级队伍”呗。二百多人的企业,让他组织人“专政”了四十多人,过去的私人业主都被他当成“资本家”给“专政”了。不少人被严刑拷打、大搞逼供信,整得企业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生产经营更是一片混乱。
    一九七六年,党中央粉碎“四人帮”之后,形势一天天变化,“赵副厂长”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分工上也开始从“抓大事”,转到抓后勤去了。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宣布结束“文化大革命”,开始大规模拨乱反正、落实政策、清理“三种人”,“赵副厂长”不仅成了清查对象,而且被揭发检举了大量问题。经区工业局批准,“赵副厂长”被免去副厂长职务,当了食堂管理员。

                          (二)

      被撤职罢官,在食堂工作的“赵副厂长”,这会儿在大势之下,也只能认栽了。  

     分厂食堂不大,在厂区对过一个小院,“文革”时是“赵副厂长”领导的“专案组”兼“专政队”驻地,职工私下叫“76号”(既汪伪汉奸特务的魔窟)。食堂有四张餐桌子,吃饭的职工不多,基本是倒班、值班和来厂办事人员用餐,食堂主要是负责给职工热饭盒。食堂共有“赵副厂长”和两名半老女工三人,隶属行政科管理。
      这时的“赵副厂长”,虽然表面上老实多了,见了过去被他们“专政”、“调查”的对象和听他吆五喝六的职工们,点头相迎、笑脸相送。但心里有一百个不服,一千个不愤。时不时的找一些“小混混”,散布“二次文化大革命论调”,说“给地富反坏右摘帽是变天”,“否定文化大革命是资本主义复辟”、“撤他职务是政治迫害”等等。总之,煽阴风、点邪火的事儿他在厂里是个源头。
      一九八二年,随着城市改革的兴起,“赵副厂长”所在的集体厂,被国营电工企业接收了。起初他感到一丝兴奋,觉得他虽然被撤了职,可还有个“全民职工”的身份。他到总厂干部处找了多次,一直没有结果。眼看,主管企业不断派来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分厂生产经营一天比一天好,“赵副厂长”反倒越发感到不安和绝望,他开始重新“规划”自己了。
      分厂发展很快,小食堂又增添两个女工。其中有个刚随父母落实下放政策回城的女青年,人称“袁二丫头”,二十三、四岁,高挑个头,匀称身材,白白净净,一双会说话的杏核眼睛,吸人眼球。“二丫头”在农村结婚了,老公是当地治保主任的儿子,为了落实政策回城两人办了假离婚。“二丫头”天性好胜吃喝抽逗玩无所不能,她到来后小食堂顿时热闹多了。劳资科检查劳动纪律这里是检查重点的重点,上这里被罚款、扣奖金的青年职工网网都有。
      “赵副厂长”对此看在眼里、心弦异动。借着近水楼台,“赵副厂长”一改往日消沉,来了积极性,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吃苦耐劳、关心同志,这些评价词现在用到他身上都不过分。没出三月“二丫头”就一口一个“赵哥”叫上了。两人关系很快就引起厂里人怀疑,风言风语也传到“赵副厂长”家里,老婆孩子也到厂里找过,可当时已经当了“白丁”的“赵副厂长”,谁会认真去管呢?
      到了一九八六年“二丫头”家里受不了这不断传播的绯闻,在总厂开车的父亲,找到劳资处长,把女儿调到农场工作去了。这段时间“赵副厂长”像丢了魂儿一样,无名火家里外头到处发。

                         (三)

      “二丫头”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三天两头请假,有时干脆不辞而别,管理科长点名批评多次,甚至连续两次职工涨工资都没他份。
        一九八九年前后由于国家通货膨胀加剧,原燃材料价格飞涨,企业间被“三角债”严重困扰,企业开始定编定员,裁减在岗人员。最初不是硬性“下岗”,主要是采用停薪留职方式,鼓励职工“下海经商”办门点。“赵副厂长”这时自知自已现在表现根本定不上岗,定不上岗人员只发生活费三百元,在职学习,为了面子他主动申请停薪留职“下海”了。
       “赵副厂长”“下海”后,开始在社会游荡一阵子,帮人看过床子、理过货、拉过关系、跑过腿。这让他结识了不少社会上的人,也找到了几个他当年造反起家时的兄弟。他工作几十年,虽然官场上不得势,可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能力还是够用的。当他听说分厂新换了厂长,新来厂长正为拿不到生产任务,做不出成绩发愁时。他领了个朋友来见厂长,并拿去个二十万元的合同订单,一周之内交货付款。之后,“赵副厂长”时不时地拿来十万八万合同,每次还不忘给新厂长点“好处”,新厂长当然对“赵副厂长”感激不尽,视为能人。不久,新厂长不顾分厂班子成员反对,以分厂的名义,给“赵副厂长”办了个经销门市部,全权由“赵副厂长”负责。
        这回“赵副厂长”又恢复了当年的神气,每次进厂大有“我胡汉山又回来了”的感觉,羊绒大衣得披着,老人头皮鞋要擦得透亮。现在外面客户叫他“赵厂长”,厂里人叫他“赵经理”,两个头衔各有各的用处。最让他高兴的是这样他可以用分厂的名义,经常领着客户去总厂农场去钓鱼。对他来讲,钓鱼是次要的去亲近一下“二丫头”是真。钓到农场下班带着“二丫头”和客户一起喝酒、OK、一条龙去,他不仅省了找小姐钱、拢落了客户、满足了他和“二丫头”,一举三得。
       这两年,“赵副厂长”风光,他们也开始赞叹改革开放,不过他理解的“改革开放就是TM的搞资本主义”,“是让女的开放、男的搞活”,他到处宣传他的观点,预言“未来的中国比外国花花世界还得花花。”竟然完全忘了他当年把小手工业者都当资本家给打得血肉横飞的历史了。
      这种人得意时就会不断发酵欲望,这时的“赵副厂长”已经不满足东跑西颠开销售门市了,他一心要建一个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并高度开放的酒店。钱从哪来呢?他挖空心思凭三寸不烂之舌,找一个所谓政府部门合作;找客户借一部分钱;自己又从门市部货款挪用了二百万,找分厂那位厂长又投了六十万,欠下装修款和租金,居然把酒店弄起来了。
      酒店租下一个学校临街的房子,一层是餐厅、歌厅、舞厅,地下一层是洗浴、按摩、情侣间等等。那时整个社会就好像没说没管了,据“赵副厂长”讲:“市长开大会把公安局长都骂了,不许他们随便去查酒店。”有没有这事没人知道,但“赵副厂长”放心大胆的干这是真的。酒店开张之前,“赵副厂长”就把“二丫头”从农场给弄过来,专门让她担任酒店副总经理并全面负责地下一层管理。这回俩个人可以有千百个理由整天撕混在一起了。
      酒店成立后,每天是车水马龙,通宵达旦,灯火辉煌。上下两层天天爆满,来的人大多是纸醉金迷,花钱如水。常常有人为争包房而大打出手,“赵副厂长”三天两头去给人赔罪。甚至还要花钱请社会地痞流氓帮自己看场子,找些有头脸的官员给自己摆平事儿。这时的“赵副厂长”,可谓是黑白两道手眼通天了。
      酒店热热闹闹开了半年,一天傍晚有几位便衣警察进了总经理室,说几句话后就给“赵副厂长”戴上手铐抓走了,出门时虽然手铐用衣服挡着,可还是被一位眼快的服务员看到了。消息传的比电光还快,不到九点钟客人就都悄悄走光了,甚至楼下不少小姐、看场子的地痞也溜走了。说来也怪,第二天就像拉了警报似的,居然没有一个客户再来了。“二丫头”也不傻,她知道这是犯事儿了,于是她慌忙将自己能控制的钱物全部卷走了,跑到她老公农村的家躲起来。学校一看不好,赶紧报案将酒店封了,以保全应得的财产。
      后来才知道,抓“赵副厂长”不是因为扫黄,是他借南方一个客户的钱,事先没告诉人家是投资酒店,对方被单位追责并以诈骗报警了。案子出来后,一系列的罪行也就都随之暴露了。最后,那位分厂厂长受到行政处分,“赵副厂长”以挪用公款、行贿受贿、搞非法经营等罪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

                         (四)

      “赵副厂长”这次“商海梦”和他“文革”中那两次“造反起家梦”、“当官梦”一样,很快都成了一场黄粱美梦。而且这一次他付出的代价更大,法院没收了他全部非法所得,交付了部分赔偿金、罚金等,工厂决定将他开除厂籍。 
       2003年这个“赵副厂长”刑满释放后,据说他回分厂一次,找到劳资科长,希望能给他个临时工干干。劳资科长苦笑着说:“我现在还整天为完不成减员指标发愁呢?你可别再来烦我了。”
       听说他有二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从小就在他这个“造反司令”的熏陶下,在社会上横行霸道,在他被判刑两年后也因重伤害罪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女儿从一个集体企业下岗后,去外地当了个“按摩女”,老婆从企业退休后一个人勉强度日,他的家没人,也没有能力再管他了。他只好暂住女儿的一间十二平米的破房里,以拾荒为生。
        他从监狱出来后,通过过去老人打听,听说“二丫头”现在在沈北某小区居住,而且活的还很滋润,办了退休,常和一些人出去跳舞、打麻将。他也去找过几次,有一次还真在小区大门口不远处见到“二丫头”了,“不过他没敢上前。因为“二丫头”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还是风韵犹存,穿戴考究,正与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挎着胳膊向外走。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开酒店时请来看场子的那个叫“横三”打手。他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依他现在的处境,他想找“二丫头”,哪怕能要回点钱,那简直就是去找死。
       一个下午老李脑子里一直被这个“赵副厂长”占据了,搜索他的人生轨迹,更深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千古不变的定律了。是啊!这个一辈子靠整人、坏人、坑人、害人、投机钻营、梦想做人上人的“赵副厂长”这一因果报应不真的在他身上应验了吗?坏人也会变老的,如今七十多岁的他,现在只能每天靠着捡拾垃圾、烟头和饭馆里的残汤剩饭了此一生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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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长江 2016-4-26 04:10
  
回复 青松岭 2016-4-26 06:34
    
回复 火娃 2016-4-2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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