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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钩沉] 大饥荒年代的清醒者张恺帆之蒙冤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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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9-6-3 18:56 编辑

大饥荒年代的清醒者张恺帆之蒙冤往事
2012年03月28日10:11南方报业网韩福东

[导读]张恺帆是无为县人,时为安徽省委常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是安徽省第三号政治人物,权倾一时。庐山会议后,他被打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成了安徽省的“小彭德怀”,而受牵连的达28741人。




彭德怀(前右)1958年上半年到安徽视察,陪同者恰好是张恺帆(前中)。故有人认为彭德怀庐山会议致信毛泽东的材料是张恺帆提供的。张新元供图韩福东翻拍




张恺帆

“大跃进”期间,安徽城市居民送肥下乡支援农业。董青摄合肥市档案馆提供

张新元跟在保姆身后,蹦蹦跳跳跑去食堂打饭。那些住在自家楼下的乡下人,和保姆抬个大桶,装了满满的稀饭回来吃。

这个细节停留在张新元的脑海里,成为他对大饥荒年代的经典记忆。时间进入1959年,他刚好十周岁,在安徽省政府的宿舍区,有很多2层高的楼房,他的父亲张恺帆和其他三家省领导住在其中一栋楼房内,每家独立单元。张新元与父母住在楼上,那些来自安徽省无为县乡下的亲友就住在楼下。“家里住满了人,父亲不嫌弃这些农民。”张新元不知道自己家里到底住过多少人,只记得一大桶的稀饭都会被吃得精光。(注1)

张恺帆(1908年12月18日-1991年10月29日)是无为县人,时为安徽省委常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是安徽省第三号政治人物,权倾一时。他能给这些乡下的亲友提供庇护。1959年,饥饿已经在安徽省内流行,浮肿病到处可见。张新元记忆中的另一片段是,有人给他父亲下跪。“这个男人跪下求我父亲,具体因为什么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没饭吃。”张新元对南都记者说,他当时正读小学,在课堂教育中学习到的都是旧社会的农民向地主老财下跪,“怎么现在有人向我父亲下跪?我父亲又没逼租,也不是坏人。新中国怎么这样?这不符合我从小受的教育,所以这个画面印象很深。”

当饥饿的农民凭借关系,在张恺帆家里谋得一口饭吃时,中共中央已经意识到大跃进运动中出现的部分问题。从1958年11月第一次郑州会议到1959年7月庐山会议前期,“中央领导全党做了许多努力,纠正已经觉察到的‘左’倾错误”。(注2)“纠左”运动,也贯彻到安徽。在庐山会议召开后,张恺帆前往老家无为县,宣告停办公共食堂,并处分了一些干部。他在无为县观政潮广场上召开的万人大会上说,“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是不劳而获,剥削别人。请问社员搞点小块土地,养几只鸡生几个蛋卖卖,这是剥削了哪个?我们是领导群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不是走共同贫穷的道路。”“这样搞下去,人家要革我们的命了。”此时,无为县和整个安徽境内,已经大面积死人。“惨不忍睹!病人抬死人,埋得不深,没有劲挖,天又热,沿途常闻到腐尸的味道。”张恺帆晚年回忆他1959年7月在无为县的见闻时说。(注3)

张恺帆没有想到的是,以“纠左”为目的的庐山会议,中途改变方向。彭德怀一封3000多字的长信,在庐山受到批判,全国范围内由是开始声势浩大的“反右倾”斗争。张恺帆很快被打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安徽省委主要领导称其“大闹无为20天”。他被批斗、下放农村,还遭秘密关押审问207天。(注4)他成了安徽省的“小彭德怀”。受此案牵连,无为县、社、队干部被批斗处理的有28741人(注5)。“我们家族死了20多人,包括我的亲二叔,我之前只知道他死了,后来二叔的外孙告诉我,他是被抓到牢里死去的。”张新元说。

对张恺帆的平反发生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之后,安徽省委也进行了改组。全国范围内的甄别平反工作始于1961年6月,但在七千人大会后加速,“到1962年8月,全国有600多万干部、党员包括受到错误处理的群众得到平反。这是当时进行的所有甄别平反工作中影响最大的一项成果。”(注6)而张恺帆,是所有这些平反案件中,牵涉级别最高的干部之一。平反后,张恺帆恢复党内外一切职务,“文革”结束后,曾出任安徽省委书记、省政协主席等职。1985年离休。

上篇:“歌声笑声四起”?

“天蒙蒙亮,星星还闪着兰(蓝)光,起床的哨声响了,清脆的声音在晨空荡洋(漾)。拿起车拐,扛起锄头,一个个神来焕发,像湖水涌出了村庄。向着碧绿的田野,向着无际的棉岗,歌声笑声四起,随着晨风飞向远方。披着闪亮的晨星,迎着清凉的晓风,踏着露珠晶莹的小径,我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动。”

这是1959年7月4日《无为日报》上刊发的一首小诗《新的一天》,作者署名赵同津。诗中描述的是当地农民晨起集体劳动的情形。“星星还闪着兰(蓝)光,起床的哨声响了”应符实况,农民们拿着农具“像湖水涌出了村庄”也大体不差,只是“一个个神来焕发”、“歌声笑声四起”则与现实相去甚远。此时,和全国其他县市一样,无为县正在开展“增产节约运动”,同日的《无为日报》称,两天前,该县宣传口各单位,“正集中全力,乘胜前进,大开、突开空、荒地,广种蔬菜,他们提出:快种、多种、种好、勤管理,保证在本月十五日做到蔬菜自给。”(注7)

“蔬菜自给”话语背后,暴露了一个秘密:“1958年无为全县粮食实产7亿斤,上报为10亿斤;1959年实产4.5亿斤,上报为9亿斤。虚报的总产只得在社队亩产上浮夸,在粮库里做夸大了的假账,在减少社员的口粮供应上下工夫,大搞所谓‘低标准,瓜菜代’。”(注8)因饥饿,无为县农村人口开始大量死亡。按官方统计,1959年无为县人口死亡率约10%,其中绝大多数为非正常死亡。(注9)

张恺帆正是在7月4日这一天前往无为县调查,开始所谓“大闹无为20天”的历程。无为县陡沟区张家墩是张恺帆的出生地,他出生时,父亲是小地主,拥有土地200余亩,一半佃出,一半雇工耕种。1928年4月,张恺帆20岁,加入中共。1933年10月至1937年8月,他曾被捕入狱,度过3年零10个月铁窗生涯。1952年安徽省建制后,张恺帆任省委常委兼统战部长。1956年7月,中共安徽省第一次委员会全体会议选其为省委常委、书记处书记。在15名省委常委中,张恺帆的排名仅在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安徽省省长黄岩、安徽省委副书记李世农之后。1957年底,李世农因反对用专政手段解决群众闹事事件而受到批斗,后划为右派。在反右运动中,安徽全省党内外人士划右派、右倾机会主义分子3万人。(注10)李世农倒台后,张恺帆成为安徽省内第三号人物。“我父亲后来讲,人无完人,有功劳也有错,要承认错误。反右运动时,他是书记处书记,也错误地批判过李世农,应该道歉。这一点(勇于道歉)我觉得他是不错的。张劲夫(原中顾委常委、国务委员)说他不是当官的料。”张新元说。(注11)

反右派运动造成的一个后果是,真话变得稀缺,很多人为了自保而噤声,另有人迎合领导意图,大肆浮夸与造假。1958年下半年,《安徽文化报》也接到很多来信与来稿,宣称亩产万斤。安徽省文化厅党组成员、出版处处长兼《安徽文化部》总编辑方一清原本支持“大跃进”,但这时他发现问题了。“都是浮夸,上上下下异口同声。这不是开玩笑么?我是农村出来的种田人,从几岁开始一直种到18岁。我对农村熟悉,我不相信。在开编辑会的时候,我说:亩产几万斤?知不知道一亩地面积到底有多大?不可能的啊。编辑部好多人不熟悉农业,但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我们报纸侧重文化,不怎么登这类报道。但《安徽日报》登了,小女孩坐在高产的水稻秧苗上。我说这是胡搞嘛,上面应该了解一下,不能相信。但结果《人民日报》也登了,都吹了起来。”(注12)

方一清1921年生于无为县长堤乡(现福渡镇)方楼村,曾参加革命打游击,任无为县第一副县长。1959年,他并未回无为县调查,但“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1959年就开始饿死人了,春节的日子不能过的。我有亲戚到城里来说,食堂已经没粮了,吃草,饿死了很多人。”此时,中央正在贯彻“纠左”方针,方一清没有公开发表文章,只是就饿死人的现象向安徽省文化厅党组提出了建议———他当时没有想到这会成为自己的“罪状”。

这一年的春节,张恺帆也没闲着。他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建议,省委负责同志在人民公社成立后第一个春节“到下面去,与民同乐”。他后来解释这样提议主要是因为,“老百姓没有饭吃,又没有人敢说”,他希望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亲自下去看看,了解实情。那时,省委书记处书记、常委都要兼任一个县的县委书记,曾希圣兼肥东县,张恺帆兼巢县。张恺帆在这年除夕去了巢县,“到旗鼓公社和公社干部一起吃年夜饭,公社干部想尽办法,到处奔走,才弄到四菜一汤,有一点肉,一点小毛鱼,鸡都没有。酒呢,是山芋干酒。旧社会再穷,过年也有大几样菜啊。由此可见浮夸风造成后果的严重。”(注13)

当时,全国上下正在进行“反瞒产私分”运动,认为农民私藏粮食,干部带人去农民家到处搜查。张恺帆说,他向省委作了汇报,表示农民真的在挨饿。但曾希圣坚持认为,张恺帆受到蒙骗,此前另一位省委常委桂林栖写了一篇《揭开粮食的秘密》,作为文件下发,内称在桐城查出一两亿斤农民私分的粮食。

农村的粮食不断被征收上去,开始有很多乡下人前来向张恺帆反映情况。“特别是无为,来的大多数是拄拐杖的浮肿病人,有的一进门就喊‘救命’,还有我的亲戚,来了就躺在我的家中,不肯走了。惨状触目惊心,忍无可忍。我决心再到巢县、无为乡下做些调查。许多好心人劝我:”不要下去吧。下去也没有用,讨批评,何必呢?‘我说:“怕什么呢?共产党不能不关心群众疾苦。’”(注14)

张恺帆只在巢县做了短暂逗留,就去了无为县。7月4日至23日,他在这里掀起了一场风暴。

中篇:“大闹无为20天”

1959年7月4日,张恺帆在巢县发现情况比春节时严重,公共食堂一概是清水煮青菜、萝卜叶子。刚从无为县赶来的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杨杰说,无为的情况更为严重。他们于是来到了无为。“第一镇是石涧,路上行人没有一个不带拐棍的,村上的小孩子瘦得不成人形。到农户家里看看,大多数躺在床上,呻吟不绝。”(注15)

很多人向张恺帆下跪求救。他们说,“我们还不如鸡,鸡一天还有两把米。”“听说上头规定每人每天二两原粮(稻、麦而非米、面),能发到我们手里也好。发给食堂,层层克扣,我们就一点见不到了。”“食堂不能再办了。”“张省长,把自留地还给我们,我们也度度命。”张恺帆印象深刻的是石涧区沿河梢村,“全村十几户人家就有九个孤儿!农民家里,第一个饿死的,家里人还给他弄几块板,钉个棺材。第二、第三个饿死的,就只用竹床或门板抬出去。第四、第五个就更惨了。”(注16)

张恺帆晚年回忆,当晚,在无为县城,县委书记姚奎甲在向张恺帆汇报时,仍坚称1958年全县共收粮食13亿斤,上交7亿斤,现在农民每人每天可得4两原粮,全县浮肿病人不过万把人,“浮肿的人都是好吃懒做,不做事当然没有饭吃。”但第二天,他从无为县粮食局长处获知,县里有两本账,一本7亿斤,另一本13亿斤。前者准确。他知道县委书记在说谎。(注17)

不过,7月7日张恺帆在无为县五级干部会议上作长篇讲话时,还是首先表示:“对1958年的成绩和今年午季丰收的成绩是不能动摇的”。“特别是去年那样大的旱情,我们还取得了很大丰收,全县粮食总产在十一二亿左右,超过以往任何一年。今年午季产量也不低,比去年有了很大的增产。”(注18)

张恺帆在将“我们的成绩是基本的、主要的”一笔带过之后,着重讲的是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我们也存在缺点……主要是在完成粮食征购任务的同时,没有很好地考虑到群众生活,也就是没有把群众生活安排好。”他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提法并不科学:“肚子”比“面子”重要;现在问题非常严重,“病人很多。特别是浮肿病很多、粗腿很多,妇女子宫下垂很多,闭经的很多。我们到了许多村子都看到床上睡着病人,每个村子都有。病人为什么这样多?57年、58年有这样多么?很显然,与我们不关心群众生活是分不开的,如果谁说这与生活没有关系,那要检查这个同志的群众观点。机关里也没有,我也没有,省里没有,县委会我看也没有,关起门来说亮话,就是生活没有搞好,没营养,再加上去年大跃进劳动过度所造成的。现在有许多人骨瘦如柴,争(睁)眼看不到这个事实是不对的。”(注19)

张恺帆并没有说出已经大规模饿死人的事实,他甚至没有直接提及饿死人。(注20)但他不断提及干部的工作作风蛮横,曾逼死社员:“群众现在对我们意见很多,我讲今天到会的干部,当然大多数是好的,但也有一部分人,骑在群众头上作威作福,动辄就是打骂,不给饭吃,有的作风坏到这样程度:”吃干饭上前(怕被人吃完了),吃稀饭上后(前面稀些后面稠些)‘,群众意见很大。我们讲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干部,应该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可是他们这样还嫌不够。有的白天吃三餐,晚上还要吃夜餐,我亲自在黄汰城看见两个人在食堂里吃两碗很厚的面疙瘩,油倒得像浓茶,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干部,群众揭发他们不仅好吃,而且经常打人,有一个是生产队长,还逼死一个社员。“”浮肿病人吃的红糖、黄豆,有些干部还从中卡油,据说有个地方发了几十斤红糖被几个医生全部分掉。这些人要加倍处分,他们在’死人手中抓饭吃‘,不处分怎么得了!“

张恺帆还说,中央指示,死人要深埋,上面竖碑,栽几棵树,一个公社可以搞几个公墓区。现在无为县乱挖人家坟墓的行为脱离了群众。他打算在无为县蹲上几个月不走,对发现的克扣粮食行为一定依法纪严处。在这次讲话行将结束时,张恺帆宣布了三项纪律:不准打人、骂人、捆人;不准克扣口粮标准;不准营私舞弊(包括贪污腐化在内)。(注21)

干部“工作作风问题”是张恺帆批评的重点,在接下来几天的讲话中一再提及。1959年7月22日,张恺帆在无为的一次会议上说,“基层干部动辄打人,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比较普遍,从上到下,几乎都有。我们有个县委委员,名叫赖风旭,在三官殿打人,同时我昨天还接到一封来信,说他老婆在那里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赖在养殖场里,据说问题很多。宗发有个基层干部,打了44人,其中因打致死的贫农五人。打了之后还扣人家伙食,同时,打人的时候,又不准人拉,谁要拉他就打谁。有个人被打致死,他的家属到大队要2块钱买官(棺)材都没有要到。他打的人,从七岁到63岁,老少都有。曾经一早上打碎人家六口锅。这个人现在逮捕了,可是有些人还在顾虑,他是曾政委的警卫员,整他他要告状。曾政委难道会庇护在他面前工作过的人吗?你们把省委首长看得这样简单。我们在处理干部的时候是要保护干部的积极性,但是,是否违法乱纪,致成人命,严重的破坏党的政治影响的人,也要保护他的积极性呢?如果这样搞,那就要损害广大人民的积极性。”(注22)

这里所提到的曾政委,即是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

按照一个半月后无为县的汇报材料,张恺帆在无为县共处分15名干部,此外还“骂了九人”。(注23)在无为县,张恺帆提出著名的“三还原两开放”:吃饭还原(解散食堂)、房屋还原、小块土地还原;开放水面,开放自由市场。他晚年回忆说,在7月7日讲话之前,他在无为县西乡、东乡、南乡考察了二三十个公社,回到县城后即决定给安徽省委写报告,同时停办食堂。稍晚,正在安徽庐江县调研的省委书记处书记桂林栖,也被张恺帆叫到无为,张恺帆希望桂能与他一同反映无为的现状。“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一个人反映,曾希圣同志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此时,张恺帆已将无为县200万斤粮食装上船,准备完成省委要求的征购任务。“王光宇同志一天几次电话向无为要粮食,张口就是几千万斤……他(桂林栖)把桌子一拍:”装上船也不行!卸下来!粮食一点也不准调出去!‘“张恺帆说,这之后,他打电话给安徽省候补书记、副省长陆学斌,希望他从省委宣传部派两个人过来。陆学斌派来了《安徽日报》的两名记者。张恺帆让他们写一份报告外加一份内参。”如果省里讲不通,就把内参送到中央去。不管有多大风险,我是决心要把实际情况反映上去的。“(注24)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正在庐山召开的八届八中全会,改变了政策方向。他也因此受到牵连,与陆学斌一道被打成“妄图修改总路线”的“张陆联盟”。

下篇:扫地出门,批倒批臭

按张恺帆晚年的回忆。他在无为县调查时,安徽省委常委宋孟邻等人也来到无为,“对凡是我调查过的地方,他全都重新‘调查’一遍;凡是我说情况严重的地方,他都说不怎么样。他避着我召开地、县干部会议……宋孟邻当着我的面不敢讲什么,却背后放空气:”张某人肯定要犯错误了,他大闹无为二十天。‘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无为解散食堂,他们已经派高鸿(安徽省委常委)专程把我写的反映无为情况和意见的报告送到庐山给曾希圣、黄岩看了,说我’大闹无为二十天‘,’擅自强迫解散食堂‘。宋还背着我找白犁平(安徽省民政厅厅长)、夏云(安徽省政府办公厅主任)谈话,说:“张某人不看全局,专看阴暗面!’我再在无为蹲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就回到了合肥。”(注25)

回到合肥后,张恺帆发现,此前曾支持他的省委书记处书记桂林栖也改变了态度,认为“无为的情况还是可以的。”因为彭德怀1958年上半年来安徽时,陪同者恰好是张恺帆,故有人认为彭德怀庐山会议致信毛泽东的材料是张恺帆提供的。1959年8月4日,安徽省委专门就张恺帆案形成报告,送给庐山开会的曾希圣,后递交给毛泽东。8月10日,毛泽东做了批语:“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央委员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那些同志们;省级也有,例如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我怀疑这些人是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他们在由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中,站在资产阶级立场,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在党内组织派别,散布他们的影响,涣散无产阶级先锋队,另立他们的机会主义的党……”安徽省省长黄岩提前从庐山回来,召集省委常委会议,张恺帆开始受到长达51天的批斗,被“扫地出门”。(注26)

“父亲要写检讨,不让回家。”张恺帆之子张新元说,父亲有时会带他出席批斗会,他对此有模糊的印象:在合肥稻香楼宾馆地下的会议室里,因天气炎热,而放置了一个堆满冰块的大木盆降温。现场人并不是很多,张恺帆写的检讨无法被通过,大家坐着批斗他。

有的批斗会则人数众多。庐山会议后,安徽省文化厅党组成员方一清参加了安徽省、地、县三级干部会议。“主会场在江淮大戏院,坐了1000多人,还有别的会场,一共有2000多人与会。大会开了几天时间,传达庐山会议精神,接下来小会批斗张恺帆。”方一清记得比较清楚的是一次一两百人参加的批斗会场,张恺帆没有受到体罚,他坐在那里,既不反驳,也不检讨,只是沉默听那些批判话语。

方一清说,当时发言的人很多,以省委领导为主,他没有发言,同时意识到自己也可能在劫难逃。果然,他也很快因“反对大跃进,说放卫星是假的”、“配合张恺帆向党发动进攻,说人民公社饿死人”等罪状而被打成右倾分子。在被打倒之前,安徽省文化厅拟任方一清为单位内的反右倾办公室主任,方一清说他拒绝了。“我知道这个职位要说瞎话,我不愿斗人,就说自己思想跟不上,不够条件。”这后来也成为方一清的一条罪名,不仅辜负党组织的信任,而且牵涉到对庐山会议的态度。

无为县开始收集并汇报张恺帆的相关材料,内容包括张恺帆在无为期间的讲话、批示、调查报告、通话记录等,张恺帆会见过的人接受了调查,县委相关领导还专门就某些情况做了说明,包括张恺帆1957年在无为的讲话也被翻了出来。(注27)对张恺帆的批判并不局限在“三还原两开放”,包括他在巢县“站在地富立场,引起思想混乱”,以及保护反革命分子刘某的历史也被揭发出来。他讲过的一句话———干部两个保姆,以前资产阶级这样的也不多,同样被认为是反党言论。此外,另有材料举报他违反交规反要抓交通协管员及“大闹胜利旅社”辱骂服务员,不一而足。(注28)总之是要从各个层面将其批倒批臭。

1959年国庆前几天,张恺帆一家被下放到淮北劳动。这之后他还曾被秘密囚禁,调查解放前坐牢的经历,欲定其为“内奸”。(注29)张恺帆受到批斗后,安徽农村的境况每日愈下。无为县刚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我老家方楼村有100多人,饿死了一半。我家也死了不少人。他们也来求援过,我没办法。自己都吃不饱,一个月20多斤粮,乡下来人还要招待。”方一清说,他的岳母、内兄和解放前刚刚分家的叔叔都在死亡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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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三年右倾分子之后,张恺帆在1962年6月被宣布平反。依官方数据,在无为县大跃进人口最低谷的1960年,人口总数为662557人,而此前该县人口最多的年份是1957年———982979人。三年来,无为县人口减少了约32万人,大约是该县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注30)而整个安徽省农村1961年较1958年共减少了449万人。(注31)

注释

注1:张新元2012年1月于安徽合肥接受南都记者专访。下同。

注2、6:《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1949-1978)》下册,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中央党史出版社2011年1月版。

注3、4、5:《张恺帆回忆录》张恺帆口述,宋霖记录整理,宋霖、刘思祥注释。安徽人民出版社2004年10月版。

注7:《无为日报》1959年7月4日头版报道《开展增产节约运动,宣传口各单位干部积极开垦种菜》。

注8:《无为县志》126页,无为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注9:据《无为县志》,1959年无为县人口死亡人数为86278人,死亡率为9.747%.而在1957、1958年年,死亡率分别为0.913%和1.104%.

注10:参见《张恺帆回忆录》。

注11:在《张恺帆回忆录》中,有关于李世农“因为如实反映情况”而受批判的段落,但并未提及张恺帆参与批斗,也没有就此道歉。

注12:2012年1月,方一清在合肥家中接受南都记者专访。下同。

注13、14、15、16、17:《张恺帆回忆录》。

注18、19:《张恺帆同志在无为县五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记录稿)》,无为县档案馆馆藏。《张恺帆回忆录》也收录该讲话,但个别地方有增删。譬如,删掉了“对1958年的成绩和今年午季丰收的成绩是不能动摇的”,在“全县粮食总产在十一二亿左右”前增加了一句“据县委汇报”。

注20:戴厚英在1992年3月《随笔》杂志发表的《恺老,您好》中说,“在那谎言无价,人命如草的‘大跃进’年月,安徽人民的状况只能用血泪书写……就在这个时候,张恺帆发出了一个真实的声音:百姓家里没粮了,他们已经饿死了。”事实是,张恺帆并未直言饿死人,这大概因为当时的氛围下,公开宣说饿死人仍是重大政治错误。

注21:1959年7月7日《张恺帆同志在无为县五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记录稿)》。

注22:《张省长在无为县公社书记会议上的讲话(记录)》,无为县档案馆馆藏。

注23:《张恺帆处分和骂干部情况》,1959年9月6日统计。无为县档案馆馆藏。

注24、25、26:《张恺帆回忆录》。

注27:见无为县档案馆档案《关于对反党分子张恺帆在无为进行反党罪行活动、检举有关材料及省委张陆联盟的会议》。

注28:参见合肥市档案馆相关档案。

注29:《张恺帆回忆录》。

注30:参见《无为县志》。无为县实际人口以1961年为最低,但因迁入人口多,故总数超过1960年。该统计数据也疑似造假,因为出生、死亡和迁入、迁出的人数,和总人数的增减并不吻合。

注31:见《当代中国的安徽》第602页附录二《安徽省综合统计表》之人口数,1958年年末安徽农村总人口为2997万人,1961年末为2548万人。当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3月版。

◎1959年,张恺帆来到了无为,“第一镇是石涧,路上行人没有一个不带拐棍的,村上的小孩子瘦得不成人形。到农户家里看看,大多数躺在床上,呻吟不绝。”张恺帆印象深刻的是石涧区沿河梢村,“全村十几户人家就有九个孤儿!农民家里,第一个饿死的,家里人还给他弄几块板,钉个棺材。第二、第三个饿死的,就只用竹床或门板抬出去。第四、第五个就更惨了。”

◎张恺帆回忆,在无为县城,县委书记姚奎甲在向张恺帆汇报时,仍坚称1958年全县共收粮食13亿斤,上交7亿斤,现在农民每人每天可得4两原粮,全县浮肿病人不过万把人,“浮肿的人都是好吃懒做,不做事当然没有饭吃。”但第二天,他从无为县粮食局长处获知,县里有两本账,一本7亿斤,另一本13亿斤。

◎在无为县,张恺帆提出著名的“三还原两开放”:吃饭还原(解散食堂)、房屋还原、小块土地还原;开放水面,开放自由市场。张恺帆还让《安徽日报》的两名记者写一份报告外加一份内参。“如果省里讲不通,就把内参送到中央去。不管有多大风险,我是决心要把实际情况反映上去的。”

◎彭德怀1958年上半年来安徽时,陪同者恰好是张恺帆,故有人认为彭德怀庐山会议致信毛泽东的材料是张恺帆提供的。1959年8月4日,安徽省委专门就张恺帆案形成报告,送到庐山。8月10日,毛泽东做了批语:“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央委员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那些同志们;省级也有,例如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

(南方都市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6-3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9-6-3 20:21 编辑

                    活着的龙华烈士:张恺帆
   1933年冬的一天,在上海龙华镇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看守所囚室中,被捕前任中共上海沪西区委书记的25岁的安徽青年张恺帆,在墙角写下了他的新作:
龙华千载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终。
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
1959年,萧三为诗取题《龙华殉难者狱中遗诗》,编进《革命烈士诗抄》出版。诗中崇高的政治道德与气节操守,感动了读者,在全国传颂。
其实,烈士没有死,他时任中共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刚51岁,正年富力强。萧三写信向张恺帆致敬,并致抱歉之意。张复信说:“我是幸存者,能获烈士称号,当不胜荣幸,何歉之有?”
同年,这位“活着的龙华烈士”被打成“反党联盟”首领,开除党籍、逮捕囚禁。

一、缺乏党内民主,必然导致恶果
1957年“反右派斗争”,安徽打出右派分子31472人。把省委书记处书记李世农和杨效椿等人打成“反党集团”,使党内民主生活遭到严重破坏。
1958年共产风、浮夸风、强迫命令风、干部特殊化风、生产上的瞎指挥风等“五风”泛滥。7月31日,舒城县千人桥农业社放出早稻亩产11471斤虚假“卫星”,张恺帆陪同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赶去祝贺。
此时,张恺帆是不清醒的,他做诗赞颂:“千人桥上万人瞧,谁放红星出九霄。槐树中心旗杆队,社员风格比天高。”到了“卫星”满天时,他清醒了。他感受到了清醒者的痛苦。
7月,安徽办起9万多个“公共食堂”。8月22日,安徽在全国第一个宣布早稻平均亩产已达千斤(实际318斤)。9月,毛泽东视察安徽时说,既然吃饭可以不要钱,将来穿衣服也就可以不要钱了。
从8月到12月,省委贯彻“钢铁元帅升帐”,全省241万人(最多时500万人)“大办钢铁”,10万人进山伐木,严重破坏了森林资源。教育、科技、文化等部门也竞相提出了荒诞的高指标。很多干部看到了问题,但由于以言治罪的“反右派斗争”刚刚过去,大家都不敢说。
12月27日至29日,中央政治局委员彭德怀视察安徽,张恺帆负责陪同。彭10天前在故乡湖南见到乡亲们挨饿,6天前收到一位伤残老红军的诗:“谷撒地,禾叶枯,青壮炼铁去,收禾童与姑,来年日子怎么过?请为人民鼓咙胡!”
这两位同年(1928年)入党的老党员谈得非常投机。彭谈了党内风气不正、浮夸、不讲真话、报喜不报忧。张谈了党风不纯、吹牛浮夸成风、弄虚作假、高产高得没了边。
8个月后,这两位“敢为人民鼓咙胡”的忠诚正直的共产党员,同遭毁灭性的政治打击。
二、说假话搞浮夸,是吏治的败坏
安徽1958年产粮167.9亿斤,浮夸成450亿斤。高产量导致高征购,农民在挨饿,省委却认为“农民把粮食藏起来了”、农村在“大搞瞒产私分”。
1958年冬,安徽农村开始饿死人。12月29日,张恺帆在省委常委会议上提议“分头到农村去,与民同乐。”
他是讲究方法的:老百姓没饭吃,没人敢说,说了没人肯听,大家都下去看看吧。曾希圣支持这个提议。当时,书记处书记都兼任一个县或一个大型厂矿的党委第一书记,书记们分赴各地。
张恺帆时兼巢县县委第一书记。他12月31日到巢县,与县委第二书记张建下乡调查。他们看到农民十室九空,公共食堂大锅里清水煮青菜,只有一星半点粮食,情况严重。张恺帆赶回合肥,在省委常委会议上作汇报,被批评为“受了农民的骗”。
有人说农村“白天一片青,晚上一片红”,意为:白天吃青菜是假象,晚上点灯弄好的吃,各村灯光一片通红。张恺帆赶回巢县,与县委农工部部长陈建章坐吉普车到四乡察看,农村一片漆黑,所谓“一片红”纯属捏造。
1959年1月24日,省委通过决议:继续反对右倾保守思想。2月7日,省委号召开展“反瞒产斗争”,提出了更高的农业生产指标。
张恺帆带着省水利厅副厅长周骏,到含山、和县农村作调查。看到饿死人现象更加严重,连夜赶回合肥,要求向常委会议作汇报。
在战争年代与他结下了深厚友谊的老领导曾希圣劝诫他:“你不要汇报了。你为什么总看阴暗面,不看好的呢?好的是主流,我看你是有点右,要注意。”
2月下旬,省里派人到巢县调粮。张恺帆说:“存粮很少,巢县几十万人民要吃饭,不能再调。”来人说:“农民把粮食藏起来了,搞‘白天一片青、晚上一片红’。”
张恺帆不顾后果、拍案而起,说:“这完全是造谣!我建议省委派人来查!”几天后,省委调查组进驻巢县查粮,一无所获。
3月9日至20日,省委召开六级干部万人大会,宣传纠正“共产风”等问题,宣布开放粮食市场调剂余缺,同时指出:农村不缺粮,全省普遍发生了“瞒产私分”。
在上下不讲真话的可怕氛围中,安徽1959年粮食生产任务于3月30日向全省广播了:“超额完成720亿斤。”这是上年产量的4.28倍,是当年实际产量(140.2亿斤)的5.14倍。“五风”肆虐,安徽出现了严重的“饿、病、逃、荒、死”。
关于灾难成因,至今有人说是“三年自然灾害”,把责任推给老天爷。
事实上,安徽历来多灾,那几年恰恰少灾,较大灾害有两次,一是1958年5月起,大部分地区70天未雨,沿长江地区90天未雨,受旱作物面积1833万亩;二是1959年6月21日至10月31日少雨干旱,成灾面积3428万亩,致秋粮减产52亿斤。
1960年和1961年,安徽两年无大灾。而人祸,仅1959年,就造成了粮食生产500亿斤以上的巨大落差!饿死人(即所谓“非正常死亡”)已不可避免。
据中国统计出版社1989年出版并向国内外发行的《安徽四十年》公布:安徽1959年至1961年出生1417529人,但1961年仍比1958年减少了4064710人。
以1960年与1958年相比,全省户数减少了360393户,其中农村减少27.1万户;城镇人口增加68万人;农村人口减少420万人,其中农村劳动力减少268.4万人;真是创钜痛深!
说真话和批评工作中的缺点错误成为政治禁忌,是执政党犯错误的开始。说假话搞浮夸,是吏治的败坏。哄瞒虚夸盛行和“一级糊弄一级”成风,是干部政治道德气节操守的衰微。这个历史教训,是用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血泪换来。
三、庐山之外省委书记抗“左”第一人
农村饿死人越来越严重。家乡无为县来人不断,有的进门就哭。张恺帆从省粮食厅了解到,无为1958年上报产量13亿斤、征购7亿斤,已完成征购3亿斤。
他非常震惊:无为年产粮六七亿斤,征购7亿斤农民怎么活?他提出要去无为调查,得到了曾希圣的同意。许多同志看到张恺帆直言遭嫉,处境已经不好,纷纷登门劝阻。他说:“怕什么呢?共产党不能不管群众疾苦!”
月2日,庐山会议召开。仿佛是历史老人的刻意安排,张恺帆的行为举措,与庐山上的彭德怀惊人的一致——
7月2日,庐山会议开幕。同日,张恺帆带领省民政厅副厅长白犁平、省粮食厅副厅长刘健民、省人委办公厅主任夏云、秘书处副处长刘康,前往无为。他在行前严格规定:不准提前通知行程,以防做假。
3日,彭德怀在西北小组会上发言,直陈时弊。同日,张恺帆一行进入巢县,沿路揭开公共食堂锅盖查看,全是白水清汤漂几片菜叶。
4日,彭德怀在庐山发言,批评公共食堂。同日,张恺帆一行进入无为。无为是鱼米之乡,旧谚“三年不遇水旱愁,锅巴打墙头”。
眼前情景令他们触目惊心:公共食堂基本断炊;行人面有菜色,多数走路不稳,要拄拐棍;孩子们饿得不成人形;因为劳动力锐减,大量田块没有插秧,放眼望去一片白水。群众认识张恺帆,纷纷围上来诉说:“我们还不如以前的鸡,鸡一天还有两把米。”
“听说上头每人每天发二两原粮,发到我们手里才好。发到公共食堂,层层克扣,我们就一点也见不到了。”“把自留地还给我们吧,种点瓜菜,也好度命。”
有老人下跪,为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哭求:“请张省长救命!”张恺帆泪流满面,愧疚难当。
张恺帆知道,这几年无为无大灾。1958年5月12日起,百日未下透雨,致境内西河、永安河、花渡河上游断流,闸北、沈斌、牌楼、汪田、昆山等乡丘陵山地旱灾严重,平原和圩区未受大的影响。造成如此悲惨局面的原因是:造假、浮夸和建筑在浮夸基础上的高征购。
他们来到石涧公社沿河梢村。全村十几户人家有9个孩子父母饿死,成了孤儿。有的农户全家饿死。公社党委书记汇报说上半年死亡564人。
张恺帆把各大队上报的数字相加,1369人,作假已成习惯。就是这个公社,1958年冬组织过“卖粮现场会”:从粮站仓库里把粮食挑出来,敲锣打鼓喊口号,转一大圈,回到粮站“卖粮”,再挑回仓库去。对这种欺世瞒天的恶行,人民群众既痛恨又无奈。
抵达县城,县委第一书记姚某汇报说:“产粮13亿斤,准备征购齐7亿斤。”张恺帆问:“这么多粮食,为什么有人饿得浮肿?”
姚答:“浮肿的都是好吃懒做,不做事当然没有饭吃!”姚报告:“全县浮肿1万余人。”当日夜,县粮食局局长向张恺帆反映:姚书记叫弄了两本账,另一本账是真实的产粮7亿斤。姚作风粗暴,动辄整人,下级畏其如虎。
5日,彭德怀和周小舟在庐山交谈湖南大跃进中存在的问题。同日,张恺帆让白、夏去开城区调查,自己带其余人去陡沟区。
陡沟景况比石涧更悲惨:路旁堆着树叶、蒿蓼和塘草,是牲口都不吃的,乡亲们就用此充饥,十人九病;强迫移民并村,致使村舍残破。乡亲们哭诉:“能不能不办食堂,粮食少点就少点,发到我们手里。”
6日,彭德怀在庐山发言批“左”。同日,张恺帆去南乡襄安、泉塘、蜀山等公社察看,当晚返回县城。白、夏二人从西乡回来,说饿死人严重,有的干部动辄打人、捆人、吊人,已激起民愤。
当夜,张恺帆严厉批评县委第一书记姚某:“你说只有万把人浮肿,一派胡言。我问你,芜湖地委通知每个浮肿病人发1斤红糖,你是不是报了20万人?”
姚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张恺帆讲了调查到的悲惨情况,竭力语气平和,问:“老姚,你准备在无为饿死多少人?”姚脸色煞白,不敢再吹牛了。
张恺帆命令:“从明天起,每人每天不得少于1斤原粮,全部直接发到群众手中。公共食堂暂时停办。自留地归还群众。告诉你,你不发粮,我就不走了!你通知下去,明天开大会,基层干部都来,我要讲话。”
张恺帆的命令是有政策依据的。中共中央5月7日指示分给农民自留地,5月26日发文强调公共食堂自愿参加。
他知道,公共食堂是毛泽东和中央多数领导人支持办的,它被视为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的一个标志,虽然中央强调“自愿”,但紧接的一句是:“又不能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把食堂一风吹散。”
现在,人民在大批饿死,为了救人,张恺帆顾不得了。他甘冒政治风险,挺身而出为民请命。
他不知道,在庐山,朱德、彭德怀等人对公共食堂提出了尖锐批评。朱老总说,公共食堂“全垮掉也不见得是坏事”。
他没有想到,35天后,自己会被毛泽东宣布是:“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
四、“我吃人民饭,不能吃粮不当差!
7月7日,无为县县、区、公社、大队、小队五级干部大会在县城观政潮广场召开,张恺帆做报告。以下所引皆当年记录原文。
他首先将批评的锋芒,直指“大跃进”和浮夸风,说:“浪漫主义太‘浪漫’很了,本来是个很漂亮的大跃进,可是粉堆厚了一点。比如明明亩产400斤,硬说是800斤、1000斤。”
“过去有人提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哪有那么容易!破除迷信不是不要科学,而是要我们更科学一些,如果破除科学,那也就是迷信!”
“去年我到肥西,有个生产队长告诉我:‘一亩试验田下了200斤种,打算收200万斤。’我说:‘这是做梦!’破除迷信,也不要科学了。”
他批评“全民大办钢铁”的蛮干,批评强迫移民并村,说:“去年搞钢铁,把人家锅搞掉,有的连小锅也拿掉,一口不留。这种做法,过去叫‘搬锅台’,也是不得人心的。”“有的把人家公孙三代并在一间房里睡觉,成什么话!”“可以马上搬回去的,马上搬回去。没有条件的,秋后一定要解决。”
对自留地问题、是否允许农民饲养家禽家畜问题,他说:“留自留地,发展家禽家畜,好处很多。总的来讲可以增加物质财富,鼓励群众生产积极性。
社员生活搞好了,集体生产才能搞好。同志们不要怕这个、怕那个,说什么资本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是不劳而获、剥削别人。请问,社员搞点小块土地,养几个鸡生几个蛋卖卖,这是剥削了哪个?我们是领导群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不是走共同贫穷的道路!”
“现在有许多事情蛮干一通,不讲道理,把大家搞得死死的,搞得穷穷的,这不叫干劲,叫蛮干。这样干下去,只会错误更大,恶果更大!”
对最敏感的公共食堂问题,他说:“食堂一般不要搞了。据我了解,群众现在只要把粮食、烧草、菜园地等给他,没有锅,给他解决,他们是双手欢迎,愿意单吃的。”
他指出:有些干部坚持搞食堂,是为了方便自己多吃多占。他说:“现在有的人,只要当上干部,一家人全沾光。到一个村上去看,穿得好的,长得胖的,总是干部,或者是干部家属。”
“有一部分人,骑在群众头上作威作福,动辄打骂、不给饭吃。”“有的白天吃三餐,晚上还要吃夜餐!”
在讲到某些干部打骂群众、克扣粮食的恶劣作风时,他说:“如果屡次警告,再不改正,提高到原则上来认识,就是反革命分子!因为他们这样搞,就是叫群众来反对共产党,革我们的命,杀我们的头,这不是反革命是什么?!”
他申明:“我吃人民饭,我要管事。我不能吃粮不当差!人民给我权力,我就要行使职权,我就有权干涉,任何人胡作非为是不行的。我们的革命成果不能让少数人断送!”
张恺帆代表省委和县委宣布发粮救济饥民:“每人平均每天不能少于1斤(按:指原粮)。具体安排是:1至5岁半斤,6至12岁12两(按:此为1斤16两旧制),13至17岁1斤,18至64岁1斤4两,65岁以上1斤。从今天起就安排下去,一直到接上早稻。”
另外,“重病号除应有标准外,每天加二两黄豆。对产妇、老弱,应根据现有力量,尽可能加以照顾。”他还宣布纪律:“不准层层克扣。会议一结束,马上组织检查。我打算蹲几个月不走,如果查到哪个克扣粮食,一定要按法纪严处!”发粮方法:发到每一户,直接交到农民手中。
观政潮广场上欢声雷动!广场之名是旧名,打从这一天起有了新的含义:观政,观为谁执政、施什么政!
在全国省委书记中,他是庐山之外奋不顾身抗“左”第一人。
7月9日,他给省委和曾希圣写报告,报告无为情况和即将实行的“三还原”措施:1.吃饭还原,停办公共食堂;2.自留地还原;3.房屋还原,让农民回自己家居住。并于当晚严令县委立即付诸实施,他说:“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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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9-6-3 19:17 编辑

五、为坚持原则付出了惨重代价
10日至12日,库存的150万斤大米和300万斤稻谷,迅速发往农村;30万斤黄豆加工成豆腐、豆浆,供应浮肿病人和没有奶喝的婴儿;设法弄来的一批肉食品,供应给病人。此举拯救了数十万濒临死亡的人民的生命。
为此,两个多月后,张恺帆全家跌入苦难,六个亲人惨死。张恺帆的表兄王试之是爱国民主人士,抗日战争中帮助过新四军,曾希圣常住在他家,受株连被批斗致死。张恺帆本名张昌万,他的二弟张昌选、堂兄张昌华、堂弟张昌树、堂侄张柏五,被批斗、殴打、逮捕,一根绳子拴四个人,全都惨死在关押地。
他的外甥谢一贤(姐姐的独生子)为躲避抓捕,逃出无为,饿死在他乡大路边。他的三弟张健帆(昌青)是新四军老战士,在上海工作,与无为事件无关,受株连被开除党籍、押送崇明岛劳改。老战友倪化黎、戴云龙等人被逼自杀。后来平反时统计:仅无为一县,因张恺帆事件受株连被批斗、被处理的县、社、队党员、干部和群众,共达28741人。
无为人民承受了巨大的苦难。该县1957年人口近百万(982979人)。大饥饿迫使农民外逃(时称“外流”),到1960年年底共有15万多人(153276人)逃离无为。同期,增加的人口多于外逃人口(出生72712人、迁入99322人,合计172034人)。
在悲惨的1960年,无为人口降至662557人,比1957年减少32万人,大多数是饿死。如果没有张恺帆放粮救人,后果更不堪设想。无为县生产力受到了巨大破坏,耕牛减少9674头,大型农具减少176244件(占60%)。村庄残破,土地荒芜,万户萧疏。
14日,彭德怀改定写给毛泽东的信(即所谓“万言书”)。次日,张恺帆给省委和曾希圣写报告,汇报情况,提出“现在几乎所有水面(包括行水沟)都被水产部门和社、队养鱼,禁止捕捞,社员毫无活动余地,市场上也无鱼虾供应,群众很有意见。
我意应当把行水沟全部开放,允许群众利用早晚闲散时间,张捕点鱼虾,以调剂生活,改善营养,活跃经济。”这个意见后来被概括成“两开放”:开放水面,开放自由市场。
解散公共食堂,杜绝了干部层层克扣粮食,受到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同时,也遭到了既得利益者顽强抵抗。7月12日晚,县委第一书记姚某对张恺帆说:汤沟公社七洲大队公共食堂办得好,“是雷打不散的”。次日清晨,张恺帆由县委书记处书记谢永康陪同,前往七洲调查。那里食堂确实没有断炊,有一群人正在里面吃面条。
群众得知张恺帆到来,纷纷围上来说:“就他们干部和干部亲属有吃的!哪里有我们社员的份啊!”张恺帆强压怒火,当场宣布:“这些所谓办得好的食堂,是对少数人办好了!立即停办!”当天,该大队41个食堂垮掉了36个。张恺帆继续去他1930年11月领导“六洲暴动”的旧地作调查,六洲公社481个食堂当即解散了447个。
无为全县的人民群众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短短3天,全县6069个公共食堂“一风吹散”。只120个没散,被干部隐瞒了。后来,在批斗张恺帆时,有人编造了“张恺帆反党言论”:“什么雷打不散?我就是雷公!看看打散打不散!”
为了全面反映情况,张恺帆打电话要省委书记处候补书记陆学斌派两个人来无为,协助写成《无为县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张恺帆写了批语:“是否作为内部参考,请陆学斌同志提请省委决定。”这个正常的工作配合,后来被打成“张、陆反党联盟”。
一场政治风暴,已在紧张酝酿中。
7月15日,一个省委书记处候补书记,要芜湖地委第一书记作陪到无为,由县委第一书记姚某陪同,把张恺帆调查过的地方,重新“调查”了一遍,写出了内容完全相反的报告,上报省委。同日,张恺帆在省委工作组会议上讲话。
他说:“领导作风,听好的不听坏的。反映真实情况、讲真话的受辩论,是‘扛白旗子’。说假话的‘有干劲’。上下不讲真话,正气下降,邪气上升。群众饿得这样子,死人无所谓,干部熟视无睹,不讲党性,首先要检查人性!”这段话不久被作为“反党言论”揭发出来。
庐山会议风云突变,曾希圣在庐山打电话给省委书记处,指示通知张恺帆赶快回合肥,不要在无为调查了。那人没有通知。
反调查使张恺帆无法继续工作。7月22日,他在全县公社书记会议上讲话,动员双抢(抢收抢种),说:“总的讲,你们的工作是八个字:成绩不小,问题很多。对造成恶果的干部要处理,但要放在以后。当前要全力抓生产。”他没有想到:造成恶果的干部没被处理,即将被处理的,是他自己。
24日,张恺帆返回合肥。此前一日,毛泽东在庐山发动了对彭德怀的批判。列席庐山会议的一个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赶回合肥,组织对张恺帆的批判。
8月1日晚,省委常委会议在稻香楼召开。张恺帆被指控为“大闹无为二十天”、“反党反社会主义”、“攻击人民公社”、“煽动群众闹事”、“地主倒算”、“捏造事实向党进攻”、“揭无为的盖子就是揭省委的盖子,要把我们搞垮!”4日,中共安徽省委给中共中央写了《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张恺帆下令解散无为县食堂》报告,派专人送上庐山。
庐山上正是风狂雨暴,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人被强加“反党”罪名,蒙受劫难。安徽省委的报告,适时提供了庐山之外唯一的一个省委书记的“反面典型”。
六、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诗人情怀
8月10日,毛泽东对安徽省委的报告写了批语:“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央委员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那些同志们;省级也有,例如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
我怀疑这些人是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他们在由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中,站在资产阶级立场,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在党内组织派别,散布他们的影响,涣散无产阶级先锋队,另立他们的机会主义的党。……”
9月19日,中共安徽省委扩大会议通过《关于张恺帆、陆学斌反党联盟的决议》,宣布“将张恺帆开除党籍,撤销副省长等职务,并责令其交代包庇反革命分子及其他重要问题。”
陆学斌“给以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撤销候补书记、宣传部长、副省长等职务,并交组织部门继续审查,同时责令其彻底交代。”张恺帆的妻子、新四军老战士史迈与此事无关,也遭受批判、行政降级。
当日夜,张恺帆枯坐斗室,直至天明。他将满腔忠烈和孤愤,倾注进诗中:“神差鬼使到无城,(张恺帆自注:饥神饿鬼)为报真情获罪人。五十一天伤乱箭,万千张口说曾参。无心偏惹三还恨,有口难吹七字尘。(七字:反党反社会主义)。北望都门泥首拜,不难化骨见忠贞!”
几天后,他和家人被押送淮北濉溪县甘家口林牧场劳动改造。无篷卡车载着一家老小,驶出合肥,颠踬北行,四野一片萧瑟凄清,张恺帆一路多有吟咏
。入党31年后被开除出党,他不屈服,坚信自己没有错:“三十一年还旧我,一肩行李出庐阳。凫长鹤短谁争得,自有春秋玉尺量!”原来相处很好的人,都弃他而去。面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颇为伤感:“昨日门如市,今朝犬不惊。扪心无愧怍,何必论人情。”
有的人“变脸术”使他大吃一惊:“嘴上呼兄弟,心中直骂娘。一朝落陷阱,投石若飞蝗。”面对凶险莫测的前途,他亦有垂老之叹:“三十一年空怠慢,千锤百炼未成钢。更番投入洪炉里,炉火青时鬓亦苍。”虽
然被判为反党,他的信仰依然坚定:“能受折磨真战士,不遭人忌是庸人。此行莫漫伤零落,霜叶如丹犹似春!”到淮北不几天,是1959年国庆节。淮北城乡饿死人严重,他无力解救,唯有仰天浩叹:“建国十年长,黎元尚菜糠。‘五风’吹不禁,惭愧吃公粮!”
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右倾”斗争在全省展开。揪出了一批“小张恺帆”、“代理人”、“追随者”。在人民群众中,“张青天”之名不胫而走,一再禁止,皆无效果。


七、“石关关不住,民怨已冲天!”

1959年11月,张恺帆被秘密逮捕,押回合肥。原来,还要定他“混进革命队伍的内奸”。至此,他已全无顾虑了。当一个办案人员说他在国民党监狱坚持斗争“是与敌人演双簧戏”时,他拍案而起,严厉痛斥。

那人冷笑说:“张恺帆!你落到这步田地,还敢发脾气呀!”张恺帆目光如炬,盯着那人,说:“要是我还在台上,你敢!”那人失色避走。

他刚强如铁,也柔情似水。妻子史迈双目已近失明,他寄诗劝慰:“丈夫坦荡本无忧,唯独卿卿惹我愁。病眼欲盲宜保护,丝毫泪水不须流。”10岁的儿子新元被告知:爸爸在遥远的六安林场种树。

新元总也想不明白:这树,怎么会种不完呢?就连着写信,央求爸爸快快回家。张恺帆读信,泪流不止,情不能抑:“送罢残冬又送春,小楼岁月最凄清。几回泪湿元儿信,望我归去总不成!”

史迈1920年出生在桐城(今属枞阳)书香之家。父亲史大化是中国同盟会会员、著名爱国人士,曾协助吴汝纶办学,参与创办安徽大学。叔父史逸是1923年加入中共的革命烈士。

三哥史伟在北京读大学时加入中共,在山东抗日前线牺牲,噩耗传来,全家恸哭;父亲拭泪仰天大笑说:“吾有子矣!”

在兄弟姐妹中,哥哥史洛文、姐姐史洛明(王仲方夫人)抗战开始即奔赴延安。她1939年带弟弟史康参加新四军,同年加入中共。此时,她精神痛苦、饥饿煎熬,几乎陷入绝境。

张恺帆被囚禁207天,什么问题也找不出来。一负责人说:“现在送你回淮北继续劳动,不然,你要说我们关你了。”

安徽经济极度困难,路有饿殍,省委却在岳西县石关大兴土木,建造别墅群。张恺帆愤然写下《书愤》:“画栋深山里,哀鸿大路边。石关关不住,民怨已冲天!”

1962年1月,七千人大会召开。曾希圣调离安徽。李葆华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7月20日,省委宣布撤销《关于张恺帆、陆学斌反党联盟的决议》,为他们彻底平反。

张恺帆毕生遵守政治道德,重气节、讲操守。他对旧官场流传下来的种种恶习,深恶痛绝。他的老战友张劲夫撰文说:“他不是做官的材料,不讲究为官之道,但他是革命的材料。”

到上世纪80年代初,张恺帆担任了中共安徽省委书记、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二书记、安徽省政协主席,还兼任了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

他又有几首诗作,在全国广为流传:“改革势头诚大好,党风腐败究堪哀。劝君少把支流比,质变多从量变来!”“贪污腐化寻常见,艰苦清廉几见闻。未必高层都不见,只因心地欠光明!”“贪赃枉法寻常事,官倒官升走后门。未必浮云遮望眼,只因儿女感情深。”“振兴华夏凭吾党,腐败官僚究可哀。我愿层峰严律己,率先带个好头来!”

张恺帆“反党联盟”案过去半个多世纪了。“五风”特别是浮夸风、干部特殊化风、生产上的瞎指挥风,至今远未铲除。

毛泽东在建国初说过:“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正,国将不立。如果臣下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治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李自成。”
发表于 2019-6-3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转发介绍。
发表于 2019-6-4 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朋友的佳作。
发表于 2019-7-9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心里好痛,打倒优秀的人,地痞流氓却上了台欺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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