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复：卧底阎锡山部的日子
赵宗复, 1915年2月出生于太原一个封建官僚家庭, 父亲赵戴文, 是前清秀才, 曾留学日本, 参加过同盟会和辛亥革命, 后任国民党政府内政部长、山西省政府主席等职, 是阎锡山的心腹。赵宗复在党的影响下走上革命道路, 利用他和阎锡山的特殊社会关系, 从事党的秘密工作, 为共产国际军事情报处收集蒋介石、阎锡山勾结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情报, 为党做了大量工作。建国后担任山西省教育厅厅长, 山西大学副校长, 太原工学院院长、党组书记等职, 1966年逝世。
利用特殊身份打入阎锡山部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 全国各地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的热潮, 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激怒了一切爱国青年, 赵宗复所在进山中学的学生也奋起投入战斗。赵宗复在学生会工作, 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的宣传活动。
1933年, 赵宗复考入北平燕京大学新闻系学习, 在燕大, 他一边学习, 一面参加革命活动。5月, 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 并担任团的西郊区委宣委和交通工作。同年12月, 他转为共产党员。这年底, 赵宗复经张磐石介绍, 参加了第三国际远东红军情报工作。当时, 赵宗复从事这一工作的直接领导者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刘一樵, 不和地方党组织发生关系。他以高度的组织性、原则性和灵活性, 克服各种困难和艰险, 多次往返北平和太原之间, 从父亲那里了解蒋、阎的情况, 利用蒋、阎之间的矛盾, 争取阎锡山合作抗战。
1935年7月, 赵宗复为在太原建立情报机构, 从北平回到太原, 巧妙地把牛佩琮安排在阎锡山办公室做秘书工作, 并通过山西大资本家徐一清的儿子、榆次纱厂经理徐士珙传递情报。徐士珙是赵宗复的二姐夫, 和阎锡山对山西民族工商业的态度是貌合神离的。赵宗复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积极做徐士珙的工作, 促使徐士珙支持抗日。徐士珙为做买卖经常往返平、津和太原之间, 很多重要情报都由赵宗复精心安排, 通过徐士珙传递给党组织的。
“七七”事变后, 全国军民奋起抗日。赵宗复毅然放弃留学日本的机会, 奉党的指示奔赴抗日前线, 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太原。
赵宗复参加了续范亭、程子华、南汉辰等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组织的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 并在这个组织内担任宣传科科长,组织民众参加抗日活动。不久,他接到上级党组织指示, 命他利用其特殊社会关系, 打入阎锡山内部做情报工作。
1938年2月, 赵宗复通过父亲赵戴文的关系, 到临汾阎锡山的总部政治部工作。总部政治部的主要负责人是梁化之和刘岱峰, 赵宗复任交通科科长。交通科后来扩大为政治交通局, 赵宗复任局长, 主要负责各游击行政区的交通联络和书刊发行等工作。赵宗复就利用这个阵地建立了情报站, 工作开展得很出色。
这年2月16日, 阎锡山为排挤共产党、强化自己的统恰, 在襄俊 (今襄汾) 温泉村召开了他的党、政、军高级干部会议, 即第二战区抗战工作检讨会。会议决定成立“民族革命同志会”。赵宗复为争取合法身份, 作为发起人之一参加了这个组织。会后不久, 日寇占了临汾, 阎锡山的军队溃不成军, 于是阴谋策划争夺我党领导的新军, 逼薄一波交出军权。为坚持党对新军的领导权, 赵宗复协助薄一波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1939年夏, 赵宗复接到上级指示, 要他去上海研究工作。为了摆脱阎锡山特务的跟踪和怀疑, 他假托赴四川看望母亲, 打着赵戴文四少爷的牌子, 从成都到昆明, 然后经越南、香港辗转到上海。在上海, 赵宗复接受了短期的通讯训练后, 上级党决定要他回晋西建立电台。赵宗复衔命北返, 刚刚回到山西, 阎锡山一手策划的“十二月事变”发生, 并下令撤销了政治交通局, 赵宗复建立电台一事未能实现, 他和上级组织的关系隔断了。
再次打入阎部营救党的同志
1940年后, 阎锡山防共、**的措施更加严密, 要想取得重要情报, 就得参加阎锡山的各种反动组织。为此, 八路军驻第二战区办事处指示赵宗复说:“要尽最大努力, 再次打入阎锡山的要害部门, 打入得越深越好。”
根据上级指示, 1940年5月, 赵宗复加入了国民党, 并到重庆中央训练团接受了培训。返晋后, 他又打入了阎锡山的反动组织“同志会”, 成了这个“同志会”的“基干”和“干委”。同年12月, 他又多了一个山西省政府参事的头衔。赵宗复利用这些有利条件, 配合我党另一系统的地下党员杜任之, 一起给阎锡山施加影响, 坚决反对阎与日“和谈”, 并及时将阎锡山的动向向党中央作了报告。
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对来自赵宗复的报告极为重视, 多次作过重要批示。在此期间,赵宗复的父亲赵戴文曾多次出面直接阻止阎锡山降日, 对阎施加影响, 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多次对阎锡山提出警告, 终于迫使阎锡山没敢公开降日, 没有成为汪精卫第二。
赵宗复进入阎锡山领导层活动之后, 还利用他的特殊身份, 全力搭救我地下工作者和进步人士, 免遭反动势力杀害。
1945年4月26日, 时任第二战区政治部副主任、民族革命同志会高干的梁化之, 带人手执所谓“重庆中央电令”的名单, 将国民党中央军委政治部领导下的“剧宣二队”中的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党员和进步演员王负图、赵辛生等13位同志, 以“共党”嫌疑拘捕审讯。经赵宗复上下调查了解, 摸清了此事并无任何根据, 遂示意剧宣二队派人将该队受迫害的情况向国民党中央军委政治部和重庆《新华日报》《大公报》《新民报》等报纸作了透露, 使上述各报都发布了这一消息;文化界知名人士郭沫若、田汉、洪深等向“剧宣二队”致电慰问;张治中、陈诚也去电向第二战区政治部询问究竟。梁化之在内外舆论的压力下, 不得不将13位同志无罪释放。
毛主席鼓励他在二战区长期潜伏
1944年6月初, 一批中外记者获准去延安参观访问。赵宗复受阎锡山之命, 以长官部少将参事的身份, 偕同精建会秘书长徐士琪 (赵宗复的姐夫) 、英语翻译阴纫斋等人陪同参观团, 由山西省吉县克难坡奔赴延安。
到达陕甘宁边区后, 八路军三五九旅旅长王震首先在南泥湾接待了参观团。6月9日, 叶剑英、王震陪同参观团到达延安, 受到中共中央、八路军总部和陕甘宁边区政府的热情欢迎。6月12日, 毛泽东主席会见了参观团全体成员。赵宗复除随团活动外, 还分别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 仅毛主席就单独会见过他两次,并送给他一件呢子大衣作纪念。临别时, 毛主席恳切地对他说:“你父亲已故去了 (注:赵戴文于1943年12月逝世) , 在抗日战争的问题上, 他倾向我们。他是有民族自尊心的, 应该算是一个开明人士哩!你今后的任务很艰巨, 回去后要向阎锡山多做工作, 让他走抗日的道路。”毛泽东主席鼓励赵宗复要在二战区长期潜伏下去, 为党的统战事业多做贡献。话毕, 还与他在杨家岭吃饭, 在枣园合影留念。
1945年8月, 日本帝国主义投降, 阎锡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对付共产党的身上, 并很快派大军向晋东南解放区进攻。
为了配合解放战争, 搜集更多的情报, 赵宗复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 重新调整了地下工作人员的斗争岗位。他首先通过徐士琪将赵中枢安排到晋兴机械工业公司任经理 (徐任总经理) , 掌握了更多的有关阎锡山部队军火生产水平和生产能力的情报。紧接着又通过绥靖公署秘书长吴绍之的帮助, 将共产党员阴纫斋调入外事圈,担任了外事处长, 接触了许多美国军官、新闻记者, 获取了不少重要情报, 为我方代表与美、蒋、阎三方代表进行斗争提供了重要信息。赵宗复本人则担任了太原市著名的进山中学的校长, 并在进山中学发展进步力量。
1946年春, 太行军区情报处派我方情报人员王天庆潜入太原, 并通过其弟王麟庆与杨盛钦、梁九菊、乔亚、卫兴华取得了联系, 又通过他们和赵宗复接上了头,于1947年春正式建立了太行军区情报处太原总站, 对外称太行军区第八兵站, 代号“909”。
2月, 阎锡山的“同志会”改选高干时,赵宗复被选为“候补高干”。他利用这个身份, 离开进山中学到山西省政府新闻处任处长兼《工商日报》总编辑, 后又担任教育厅厅长。期间, 他除去源源不断地将搜集到的各种情报通过“太原工委”“909”情报站送到解放区外, 还化名在《工商日报》《复兴日报》上发表文章, 揭露阎锡山当局政治腐败、贪官污吏横行和奸商囤积居奇祸害人民的种种罪行, 以提高人民的认识。他主持的《工商日报》, 发表文章时从不用“匪”字称中共, 不把共军称为“匪军”;报纸敢于发表矛头指向蒋、阎独裁专制和发动内战的社论;还开辟了《读者观察》专栏, 陆续不断地发表了不少揭露当局政治黑暗的读者来信, 反映了人民的心声。
1947年物价飞涨, 吃米贷金的学生愈来愈苦。赵宗复曾多次出面, 要求政府当局给师生增加米贷金,但政府迟迟不予答复。赵宗复遂联络其它学校开会, 策商对付办法, 决定采取强硬态度向政府当局交涉。各校遂派代表去教育厅、市政府等处请愿。阎锡山害怕事态闹大, 便通知各校从5月开始将米货金由21000元增至5万元, 使这次反饥饿斗争取得胜利。
被叛徒出卖险些壮烈牺牲
1948年解放军在全国的巨大胜利, 震撼了土皇帝阎锡山的宝座。阎锡山频繁地调换赵宗复的工作, 妄图控制他的行动。
8月, 晋中战役后, 党派刘展到太原和赵宗复联系, 告诉他太原已成孤城, 今后工作不多了, 必要时可买飞机票去北平, 或化装到解放区榆次晋绥办事处。赵宗复听了对刘展说:“太原还有工作要做, 为了少让一些同志牺牲, 多为太原的解放做点工作, 个人安危是小事。”他留在太原继续为党搜集情报, 把阎锡山军事部署据点和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绘制成图, 派人送到解放区。此外, 他还想方设法, 组织疏散革命同志和家属。当时经费很困难, 有些人离开太原没有路费, 赵宗复就把妻子的全部首饰和器物卖掉, 替同志们买飞机票。
太原战役期间, 赵宗复组织搜集传递太原城防情况过程, 身份暴露被抓捕, 阎锡山在徐士珙为赵宗复求情的批示中, 写下了“存之”二字
这期间, 山西大学有个教授给周恩来写信, 联系到解放区去。赵宗复派去送信的人, 在过封锁线时敌人查扣, 并供出了赵宗复。阎锡山命大特务杨贞吉8月30日扣捕了赵宗复, 梁化之对赵宗复逼供诱供。赵宗复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交代, 如承认他和程子华、南汉宸有过来往等。阎锡山信以为真, 遂恢复了他的自由。出狱后, 赵宗复更加不顾自己的安危, 继续配合解放军开展地下斗争。
1949年3月, 太原接近解放, 阎锡山狗急跳墙, 进行了一次大逮捕。赵宗复为了护送8名共产党员和革命青年离开太原, 动用了阎锡山的一个汽车连队, 正要行动时, 被叛徒出卖了, 8个同志全部被逮捕就义, 赵宗复亦遭逮捕, 监禁在太原绥靖公署阎锡山家后院的一个防空洞里。
梁化之假惺惺地到牢房里对赵宗复说:“老弟, 上次看在赵主席面上放了你, 这次我可无法救你了, 不过只要你彻底交待, 把太原全部的共产党员名单交出来, 我保你活命。”
赵宗复义正词严地说:“我不是共产党员, 我更不知道太原的共产党组织。”
他把已写好的给阎锡山的一封信交给梁化之。又说:“我父亲标榜孔孟之道, 尽和贪官军阀混在一起, 我和父亲不是一条路, 要杀你就杀吧!”他决心为革命献身。
1949年3月29日, 阎锡山借口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请他商谈和平谈判, 逃往南京。太原就要解放了, 形势十分紧张。4月23日晚, 梁化之在准备自焚前执行阎锡山逃离前就定下的处死赵宗复的决定。梁化之派他的一个马弁一手持枪、一手持毒药逼赵宗复自杀。赵宗复对那个马弁说:“兄弟, 你毒死我有什么好处?我为山西人民做了很多好事, 解放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我还要继续为人民做更多好事。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杀了我, 你就有罪了。”
这时传来两声巨响, 解放军的炮弹已落在绥靖公署大院。赵宗复继续给马弁做工作, 他又问那个马弁:“解放军进城后你打算怎么办?”
马弁说:“还不是等死。”
赵宗复接着说:“不!只要你现在保护我, 解放军来了, 我一定保护你。”
马弁被赵宗复感动了。他自动扔掉手中的毒药, 用装有砂子的麻袋堵住关着赵宗复房间的大门, 持枪站在门口, 成了赵宗复的卫士。两个小时后, 解放军先锋队冲进绥署大院, 赵宗复连同其他阎锡山集团人员一起, 被送到榆次训练营。
太原解放后, 华北局通过太原军管会, 从榆次找到了赵宗复。
1949年9月2日, 山西省人民政府成立。赵宗复参加了山西省人民政府成立大会, 担任了山西省人民政府委员、教育厅厅长。1950年经邓初民推荐, 又担任了山西大学副校长, 从此, 赵宗复一直致力于我国的高等教育事业。
来源：《军事文摘》2018年05期，作者叶介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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