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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5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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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红鸥文革回忆《迷茫》续11(下)
本帖最后由 何华民 于 2014-1-25 07:25 编辑
十年浩劫(1966年-1976年)亲历续(11)下
25日。“炮司”参考消息第四期刊登以下重要消息(原文):
(一)炮打司令部
1关于张春桥的材料可能有以下几方面:
(1)安亭事件
(2)公安局事件
(3)柴油机厂事件
(4)罗恩鼎、郭仁杰、朱永加、丁学雷造反问题
(5)上海市委、复旦党委倒台问题
(6)复旦化学系总支副书记死的问题
(7)电影局、外事处运动初期贴过张的大字报
(8)红革会
(9)杨西光、曹荻秋交待情况
(10)蔡祖泉的问题
(11)经济风
(12)文静的问题很大
……
我到“红反会“找方劲戎,他是大同中学出类拔萃的优等生,写一手好文章,参加过北京全国青年业余创作积极分子大会,当他听我谈了张春桥的疑点后说:“你们还漏掉一条重要的材料,解放前张春桥写过不少文章,他有一个笔名叫做于执。应该查一查他写的文章里有没有毒草,这是重要的线索。”我请方劲戎搜集到张春桥写的毒草后立刻告诉我。
张春桥在接见红卫兵时,“红反会”司令高建武突然被捕,罪名是他企图行刺张春桥,从他身上搜出匕首。(1967年4月,市革会扩大会议上宣读了高建武无罪释放的决定。)真是荆轲式的神话,张春桥也太疑神疑鬼了。
胡守钧借用了“炮司”的一辆宣传车,在上海街头打游击,宣传车的高音喇叭不停地播放“孙悟空”写的《为什么——20个问张春桥》,这张传单还糊满上海的大街小巷,胡守钧破釜沉舟,准备与张春桥决一死战。
周谷声告诉我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已经和王洪文交换过意见,王洪文对张春桥扶植二兵团有一肚子意见:张春桥似乎特别欣赏耿金章,他在公开场合上称赞耿有能力,鼓励耿把二兵团拉好,扩大影响;张到北京去,只让耿到飞机场送行……老王同意“工总司”在炮打张春桥问题上持中立,他说他们还要等一等,看一看,他已经布置“工总司”造反队员,不要覆盖炮打张春桥的大标语和传单。
1月26日。市“红革会”召开常委扩大会议,劳元一很有君子风度,他不计较“炮司”刷“红革会”的大标语,反而称赞“炮司”有眼光,胡守钧看问题看得很准,“炮司”的观点是正确的。他们制定了绑架徐景贤,从他身上挖张春桥材料的行动计划。“红革会”的二处搜集的情报说“炮司”在搜集炮打张春桥的材料。
同日,我回到海员医院,向海港工人和“炮司”海港纵队的红卫兵作炮打张春桥的动员报告。张鸿祥刨根问底:“你有可靠的材料吗?”我觉得他问的好怪,我说:“要什么材料?就凭张春桥自封第一把手,不符合巴黎公社原则这一条就够下台了。陶铸不是因为一句话就被打倒了吗?等你把材料搜集好,事情调查清楚了,人家早把他打倒了。”
我们头脑发热,清一色的顺向思维,都认为炮打张春桥必胜。只有上海中学的一个男生逆向思维,他说:“你们炮打张春桥,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我不服气。
“你们打倒张春桥,有没有经过中央批准?”他反问。我嗤之以鼻:“同志,文化大革命是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不是自上而下的运动群众!要什么中央批准?”
1月27日。我和张鸿祥等七八个红卫兵到《解放日报》报社搜集张春桥的材料,我憋着一股气,许云飞老是说没有材料没有材料,我要挖出点惊人的材料给他看。柯庆施曾经说总有一天我要领着群众把《解放日报》砸烂时,张春桥正好是总编。
报社里乱哄哄的,象一个杂乱无章的车站。我们走进报社,看见一群戴领章帽徽的解放军在高呼口号:“《解放日报》1月26日社论是大毒草!坚决造《解放日报》1月26日社论的反!”
太好了!解放军也看出《解放日报》报社的问题了,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了,不用说,我是坚决站在无产阶级专政柱石解放军一边的。我们在报社里找到纸和笔,写了一张声援解放军造反的大字报,送到解放军手里。
我们又自说自话找了一间空房间,在门口贴上一张纸,上书“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驻《解放日报》社联络站”这间房间就“正式”成了我们的办公室。我们先后找了八个工作人员,有工人,也有知识分子,向他们了解《解放日报》夺权经过,以及张春桥的情况。我们的调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那时的人很怪,观点相同,什么话都告诉你,观点不同,守口如瓶,把你看成敌人,什么话也不肯说。
很快,我们得到了两条重要线索,一是张春桥担任市委宣传部部长时写过不少坏文章。二是有人因反对张春桥而被捕入狱。
“炮司”的复旦红卫兵炮打张春桥最踴跃,马培骏四处奔波,搜集了二十页张春桥的材料,方农要“炮司”的高干子弟回家找一找张春桥的开会记录以及他的历史材料。
老汪头背着一个大书包,见人就拍拍书包说:“张春桥的材料有一书包,文艺界的材料还没有发表啦,张春桥在我的头脑中是定了性的,我二个月的粮票带好了,准备出去流浪,张春桥是反革命两面派,是两面派就可以打倒。”
每当想到大脑袋的老汪头扬言要象吉卜赛人一样去流浪时,我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老汪头有些偏激,但酷爱自由又使他显得多么可爱。
1月27日深夜。“红革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徐景贤劫持到复旦大学,要徐景贤揭发张春桥。
张春桥亲自打电话给上海警备区,调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四个摩托排和一个步兵连,分别包围了复旦大学和市委党校。
“镇压学生运动决没有好下场!”
“什么人派兵镇压红卫兵?”
“我们要向毛主席汇报!”
“红革会”不畏强暴,与师政委徐海涛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他们的连连质问使徐海涛无言可答。
张春桥通知徐海涛撤走了部队。
1月28日,张春桥派兵镇压“红革会”的消息传遍上海,上海人民的愤怒到了极点,掀起了倒张运动的高潮。
“红革会”在街上刷了数不清的标语:
打倒张春桥,火烧姚文元!
镇压学生运动的人决没有好下场!
张春桥不等于中央文革!
……
当天晚上,上海展览馆咖啡厅。“红革会”和张春桥、姚文元进行了面对面的斗争,他们质问张春桥:“是谁派兵镇压学生运动?你说,旧上海市委是修正主义的,你也是旧上海市委的领导干部,你难道不是修正主义的?”他们还要张、姚读“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段毛泽东语录。张、姚狼狈不堪,于29日凌晨回兴国路招待所。
1月29日晚。失踪几天的周谷声突然出现了,我问他到哪里去了,他说:“被红革会绑架了,关了三天,要我抛张春桥的材料。林翌也被师院红革会绑架,至今还未放出来。红革会欺人太甚,火力侦察居然侦察到我们头上来了。”周谷声气得脸色惨白。
我和周谷声知心印心,情同手足,看到他受伤害,我很难过,我为他抱不平:“他们算什么红卫兵,乱抓人,乱绑架,不要文斗要武斗,只有土匪做得出这种事情”。
为了怕“红革会”找事,“炮司”一百多红卫兵转移到国棉十七厂礼堂开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
胡正坤满脸通红,心头的火全都窜到嘴上:“现在形势很紧张,红革会到处乱抓人,我们只好到这儿来开会,防止红革会来冲会场。周谷声、林翌都被抓了。给大家讲讲形势,我们要准备再当一次少数派,准备受围攻。”然后他讲了自己对张春桥的怀疑。
我向大家汇报了海港纵队搜集的张春桥材料。最后天真的我说了句天真的话:“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有权罢张春桥的官!”
许云飞是个有头脑的人,他知道炮打张春桥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真会戴上反革命帽子。不象我想得天真。所以他一直小心谨慎,要大家先整材料。
当28日张春桥派兵包围复旦的消息传来,他变了,变成另一个人了——一个满怀战斗激情的斗士了。现代北洋军阀向手无寸铁的学生举起了屠刀,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他跳上国棉十七厂的桌子,学五四青年,举起右臂,发出激动人心的呐喊:
红卫兵战友们,一场围剿反革命二面派张春桥的战斗已经打响,我们要准备再当一次少数派,准备上山打游击,准备去坐牢。为了保卫毛主席,我们愿,愿把牢底坐穿!让我们向毛主席宣誓:“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许云飞的话不幸言中,在场的红卫兵几乎都进了张春桥的牢房)
许云飞只有在这个时候,光彩夺目,形象高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使我为他骄傲。许云飞这次“赤膊上阵”,“反逆流”时,得了一个“王光美式人物”的雅号。
许云飞的眼睛和我们的眼睛都闪着异样的光彩,我们愿为自由而战!自由属于人民!我们沿着巴黎公社的足迹前进!我们,十八九岁,二十挂零,正是最富幻想,最富牺牲精神的年龄。能为我们最爱的红司令毛主席献出我们年轻的生命,那是我们十分情愿的啊!
与此同时,复旦已是自由的天了,复旦大学,复旦附中各派“红革会”、“红三司”、“东方红”、“红教工”等九个群众组织联手炮打张春桥。
复旦大礼堂人满为患,室外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屋里却似艳阳当空、热气扑面。赵基会(复旦“红革会”)、安文江(复旦“上三司”)、胡守钧针对目前形势发了言。胡守钧双目如电,闪着追求真理的光芒,他呼吁停止内战,各派联合起来,共同对敌,会议进行中,台下有人喊炮打张春桥,原来开会时并没有这个口号,经台下有人呼喊,全场的人都同意了,大会主席团还收到满满一书包支持炮打张春桥的条子。会议开到最高潮,决定第一、明天上午8时举行全市“炮打张春桥”游行示威(卅日晨一时半又改为下午先在人民广场开全市“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会后游行),第二成立上海市“炮打张春桥”串连站。会上还对明天的行动作了以下分工:“红革会”揪张春桥。其他组织分头通知全市造反派开会。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人民自己所有的代表和官吏毫无例外可以随时撤换来保证自己有可能防范他们(恩格斯)的巴黎公社原则即将在上海出现。
巴黎公社原则万岁!
一千余个复旦师生扛着浆糊桶,夹着整卷的白纸浩浩荡荡从复旦校园开出,连夜上街刷炮打大标语和海报,每个人的心头都洋溢着必胜的信念。
半夜,几个红卫兵到巨鹿路告知我们复旦三派联手炮打张春桥的盛会,并通知下午开全市炮打张春桥大会。
徐景贤被劫持到复旦文科阅览室,除了不能出阅览室门外,享有其它各项自由:可以说话走动会客打电话等,“红革会”对他们的“俘虏”还是很优待的。因此,最早向张春桥报告30日要开全市炮打张春桥大会的人还是徐景贤,深夜他通过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张春桥。
1月30日凌晨。 张春桥办公室。
张春桥找出1月27日王力与姚文元通长途电话的记录以这份记录为基础,亲自用铅笔起草了“特急电报”,签署日期为1月29日,经别人誊清后,又由张春桥自已批示“印八开,20万份,立即出动宣传车,广为宣传散发。”以下为张春桥自已发自已收的“电文”。(《大》第185页)
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特急电报(原文)
上海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同志并转上海红革会的同学们:
(一)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最近把斗争的矛头指向张春桥同志和姚文元同志,指向中央文革小组,而不是指向以陈丕显、曹荻秋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和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是完全错误的。
(二)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无理绑架上海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的同志,必须立即释放,并向他们道歉。
(三)中国人民解放军采取保护革命群众组织的行动,是完全正确的。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扣押了人民解放军的师政委,是十分错误的,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四)各群众内部之间的争执,应当采取协商和谈判的方式解决,而不应当采取绑架,拘留等非法手段。
(五)希望上海红革会的同学们,帮助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立即改正错误。如果他们坚持错误,你们要同他们划清界限。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一切后果应由制造这次事件的红革会某些负责人和幕后的操纵者负责。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九日
张春桥命令王洪文调几万“工总司”造反队员守在交通要道,不让游行队伍上街,王洪文连声称是。
张春桥命令王洪文调几十辆宣传车上街,宣传中央文革急电,王洪文也连连称是。他除了说是已经不会说其他话了。他想重新获得张大人的信任,唯有加倍为张大人效力。
张春桥又急令徐海涛,部队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上街镇压游行队伍。
天蒙蒙亮,巨鹿路上来了一辆宣传车,开始广播“特急电报”。我被吵醒了,心里有一种出事的预感,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冲出女宿舍,外面是条走廊,站着几个睡眼惺松的男生,看样子还没有睡醒,脸上却满是惊惶和懊丧。我连招呼也没跟他们打就冲出大铁门。
大事不妙,外面的世界全变了。我向广播员要了一份“特急电报”,拿纸的手象筛糠似地发抖,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中央文革居然会反对炮打张春桥,《五、一六通知》不是说要揭露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吗,为什么不让我们揭露?
《解放日报》社人流如川,空气却沉闷得窒息,谁也不说话,低垂着头,眼神里露出痛苦和失望。
印刷车间里,一只大怪物正在往外吐“特急电报”,每个字都是红颜色的。
一夜之间,世界已经180°翻转,我认不出这个世界了。突然四周旋转起来了,我慌忙抱住一根柱子才没有倒下,我定了定心,问一个印刷工人:“电报是不是真的?”
他毫不含糊地说:“当然是真的,哪个狗胆包天敢伪造”。
街上炮打张春桥的大标语全部被“特急电报”复盖。
人民广场炮打张春桥的大会谁也没有说不开,实际上是谁也没有去开。
一张薄薄的电文居然阻止了上海红卫兵的自发行为,中止了由“孙悟空”发端的第一次炮打张春桥运动。
. . . .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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