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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拆阅的情书 （小说） 杨友
林嘉从省城师范学院毕业，那时国家对大学毕业生还分配工作。但林嘉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儿子，没有靠山和铺路金银，只能服从分配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离开省城的前一天晚上，林嘉和女友拥抱着哭成了一对泪人儿，连互道珍重的话都说得支离破碎…… 林嘉来到了一个贫困的山区县，到教育局报到时，教育局长的脸色仿佛比林嘉还痛苦：“对不起了，县城的两所中学早已人满为患，都是县里的头头脑脑的子女和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个个都是佛爷的眼珠子——动不得。下边的中小学又缺员太多，哭爹喊娘的要县里派人，只好委屈你了，先到下边锻炼锻炼，有了机会一定把你调上来……”于是，林嘉就被派到一个叫东沟的村小学当了“孩子王”。 小学原来只有一位女教师，名叫刘霞。听说她的未婚对象是一位少尉军官，部队在遥远的一座边境城市，一年中难得见上一面。刘霞大林嘉三岁，她让林嘉叫她姐姐。刘姐性情温柔，待人十分热情，无论是教学上或是生活上都对林嘉格外关照，确实像一位大姐姐。这无疑对林嘉是极大的安慰。可是，在林嘉的心稍稍稳定时，他的女便发来了“分手”的通牒！那天晚上，林嘉一个人来到村外的小河旁，仰望着灰色的苍穹和明灭的疏星，一种绝望的痛苦使他真想一头扎进滚滚的河水中……就在这时候，刘姐站在了他的面前。刘姐默默地为他拭去腮边的泪水，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恳求似地说：“好兄弟，跟姐姐回去吧，明天可不要误了给学生上课……”刘姐说着拉起林嘉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地回到了学校。 不知道刘姐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魔力，她没有更多的话语劝慰林嘉，却把林嘉从失恋的痛苦中“解救”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姐每天每日每时每刻都在用“姐姐”的“亲情”默默地“医治”林嘉的脆弱，使他的身心一天天健壮起来，不再诅咒社会的不公，不再诅咒山村的贫穷与寂寞…… 第二年春季开学不久，林嘉收到大学时一位最要好的同学的来信。那位同学说他在那个城市跟市委一位领导的女儿结了婚。由于在大学读书时与林嘉的友谊使他对林嘉当前的处境十分同情，于是，他恳切地请求岳父帮忙，不久便为林嘉找到了一份很理想的工作——到一家报社当编辑。看了朋友的信林嘉激动不已，当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姐，刘姐更是为林嘉高兴。 林嘉准备休息两天后离开小山村奔赴那座城市，就在这时候刘姐收到了未婚对象的来信。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少尉军官居然提出和刘姐分手！原来一位师长的女儿恋上了他，并且已把他调到师部……林嘉听了非常气愤，大骂那个少尉太没良心！太卑鄙！但刘姐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刘姐说：“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不幸，谁知道哪一天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与其怨天尤人死死活活倒不如珍重自己……”刘姐泰然地接受了这无情的事实，擦了擦眼泪照常去给学生上课，并一再催促林嘉赶快去报到，以防日久多变。 林嘉到报社上班后，他的心仿佛仍留在那个小山村，回到了繁华的城市他却感到异常的孤独和寂寞，对刘姐的牵挂与思念时时萦绕在他的心头，离开了刘姐使他深深地感到生活变得莫名的苦涩……经过多少个不眠之夜苦思苦想后他毅然决定向刘姐求婚！在写给刘姐的信中，他向刘尽情地倾诉别后离情和思念之苦，海誓山盟愿与刘姐今生今世携手同心，朝朝暮暮两相厮守，白头偕老共枕百年……信寄出后，他天天盼望刘姐回信。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刘姐仍没有回信。紧接着他又写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但是刘姐还是没有回信。见不到刘姐的回信他当然不肯罢休，后来每隔一个多月就给刘姐寄一封信。一晃，两年过去了，给刘姐寄了多少封信他也记不清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刘姐竟一封信也没回！林嘉怎么想不明白刘姐为什么这样对待他，即便是拒绝他也应该有个回音呀…… 在这两年中同事们曾几次要给林嘉介绍女朋友，但他的心里仍在苦苦地恋着刘姐，得不到刘姐的回答他今生今世也不会甘心。可是，工作忙得他焦头烂额，而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连电话都不通，无法与刘姐联系。后来，他终于向报社领导递了请假书，决心去看望刘姐…… 林嘉来到东沟村这天正好是星期日，座落在村头的小学校很寂静。他知道刘姐肯定没回家，这是她多年的老习惯。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刘姐走了出来，刘姐见了他一脸惊讶地说：“你？你怎么回来啦？” 林嘉握住刘姐的手泪如雨注……太多的思念、太多的委屈和尤怨一起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也不要说了，”刘姐说，“我全答应你……” 林嘉真的不敢想信折磨他两年多的苦恋竟这么简单地如愿以偿。早知如此何不早些时候来？他发疯般地抱住刘姐亲得如醉如痴…… 在小学校住了三天后，刘姐说：“你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应该赶快回去做一下安排。我这里还要向乡中心小学领导交待一下，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接替我。待新老师来了，我就马上启程到你那里去……” 为了别后联系方便，临别时林嘉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了刘姐，并将他的联系电话告诉了她。回来后，他便开始四处奔跑，求朋友、找门子、托人情，这一折腾一个多月就过去了，费了许多周折房子和刘姐的工作问题终于有了点儿眉目。但刘姐那边尚无消息，他给刘姐打了多次手机，却一直接不通。那天，一位同事告诉林嘉说办公室有他的信件。他想一定是刘姐的来信，便急急忙忙地来到办公室，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邮件，牛皮纸封着，还绑着几道塑料绳。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刘姐的地址。林嘉急忙将纸包打开，原来是一摞信，数了数共计25封！而且每封信上都贴了邮票，但都没盖邮戳，说明这都是没发出的信件。林嘉望着这一大堆“情书”，心里美美的又甜甜的，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剪开封口取出信笺便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 想念的嘉弟： 首先请你原谅我——我欺骗了你。现在我把实话告诉你，我决不会做你的爱人，我只能做你的“姐姐”…… 你不要误解，并不是我不爱你。我知道你深深地爱着我，两年来的时间里你给我寄来了24封信，每封信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我的一片真情，每次看了你的信都使我激动不已，每次我都给你写了回信，在每封回信里我都是对你信誓旦旦：“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生日巢，死同穴……”但是，每次写好信装进信封贴上邮票后，我又改变了主意，结果一封封信都被我锁进抽屉里……我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我感到我离不开我的学生，我的学生也离不开我……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理解山里人的渴望，他们也向往城市，希望自己的后代走出大山到繁华的城里去。但他们需要通往城市的“桥”——知识。这就要求有人为他们做出奉献。我生在山里，山里需要我，我别无选择……我想你不会责备我，让我们各自心中留一份“姐弟”的情意，让它给我们各自的生活中添一份快乐与美好…… 爱你的姐姐 刘霞 林嘉一边读着信，两眼泪雨滂沱…… 现在林嘉的小儿子己经5岁了，他的爱人品貌出众，堪称女中优秀，他们的小家庭充满幸福与温馨。但林嘉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刘姐，他决定将那24封未拆封的“情书”永久珍藏着，但他一生一世也不能拆阅，他觉得“拆阅”了就是对刘姐的亵渎…… （载《雪花》文学双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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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4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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