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冯以农 于 2012-10-7 07:23 编辑
在那“史无前例的十年”,年仅30多岁的我,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从一个堂堂的大中心校被调派到黄巢分校任教,一下子成了山旮旯学校里的“孩子王”. 初开学,适遇时任民办代课女教师结婚,她也随着丈夫,走出大山远走高飞去了。后来,再也找不到愿在这里扎根的代课教师,就这样,只有我一个人挑起分校里的教学担子。 知情的朋友听到调我到黄巢分校任教,见面就逗笑地对我说:这回,你是校长,又是主任、班主任,教孩子画画的是你,教唱歌的是你,操场上一二一教广播操、教孩子排队的也是你;下课后,又当工友,挑水做饭,职务可不少哩!我明明知道他们是在搞笑,听后我确实也搞不清当时组织调动的意图,一个堂堂大中心校骨干教师,就这么模模糊糊的调动?在当时,我只能一笑了之,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在新的教学工作岗位上开展工作。 新学期开始了,甘当山旮旯学校“孩子王”的我,别出心裁地想出开学的第一招:搞个隆重、热烈的“开学典礼”。典礼前两天,在校容校貌方面,凭着我平时练就的一笔写得熟练、得体的毛笔字,用大红纸书写上仿宋体“开学典礼”四个大字,还有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多条仿真毛主席书法的鼓劲标语,把会场布置得山区人第一次见到的场面,这一下小小的露才,让多年沉默的小小分校来一个震动,校貌、环境焕然一新,政治气氛浓浓。。。。。。据说,这是该所小分校从未有过的事。有人要问?三十来人的小小分校,典礼咋个开法?我,有意请来了当时的生产大队长唐文生,(注:很巧,唐是老冯当志愿军时的老战友,同时复员的军人。)来会的还有六个生产小队干,有一向关心学校的凌伯伯,还有请来的家长,队干、家长、学生,把会场坐得满满的。这时,谁都想看一看传闻听到的、从大中心校调来的新教师老冯。这是我到黄巢给父老乡亲们第一个印象,显示个人能耐的第一招。 典礼开始,我先作简要自我介绍,也可以说是表表自己在山区学校教学的决心吧。接着大队长唐文生讲话,唐说,冯老师是新调来我们学校教学的,要求你们学生和家长,不管社会风云如何变幻,外界如何“打、砸、抢”,斗牛鬼蛇神,都要尊重老师,学生要文化要知识,就得好好听老师教,不准闹事,不准揪斗老师……唐队长的一席话,给被百思而不解调动的我,说出山区学生对知识的渴望和追求,说出山区父老乡亲在整个社会人鬼不分的动乱年代,还能够继续发扬“尊师重教”的优良风尚,我感动了,铁心要为山区学校学生负责,要为山区学校家长负责,教好每一个学生。 我在复式班教学还是个新手,幸好在过去的学校任教时,从刊物上认识了杭州市教研室教研员宋寿朝,该同志及时送来大量复式班教学资料,从课程搭配到时间安排,从学生思想管理到写备课教案……给我指点复式教学之新路。 我在黄巢教学的第二招:是那别开生面、独树一帜的“学生思想管理、家校联系”的方式方法。在校内,办墙报,设表扬台,学生早到早读,给贴上一面小红旗……学生中的好人好事,凭着我在大中心学校学到蜡纸套色印刷的本领,自办“红领巾”小报,自己编辑、自己刻印,半月一版,把学生中的好人好事、学习动态印出来,图文并茂的小报,发给家长,广为传播,让住地边远、分散山村的家长,及时了解子女在校情况。我想,要得到家长的尊重,这是让家长考察我才华能力的一个极好机会。尽管有了小报,家校联系还是不能少,我常常利用周日,走访和邻县交界的石榴、冬笋等边远村屯。崎岖的山路、落后破旧的房屋,处处留下我的足迹,和家长促膝谈心交朋友,校群关系搞好了,家长给我送竹笋、节日送粽子是常有的事。这一切的一切,我深切地感受到,“文革”带来的社会动乱灾难,周围是一片“打、砸、抢”的混乱局面,家庭出身不好的我,在这里可有了一把“保护伞”,自己做了一点点工作,赢得了家长的信任,赢得了山区父老的肯定,干起工作来,就有一股用不完的劲。 至于我的个人生活,菜地在校旁自己种,柴火在校旁的山上取,用竹涧把山上的泉水引到厨房,油盐米趁假日从长河墟挑回来,肉菜借家长赶集请代捎一点,我暗暗地告诫自己:往日,在大中心校,做饭有工友做,而今天,一定要经得起逆境的锤炼。不断考验我的可算是每周一晚的学区业务学习制度,我到学区集中,不管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从未缺席。绵绵大山中,时有传闻大山有虎叫,为了第二天准时上课,我把一切危险的事儿,全抛脑后。往往在晚上十点过后,提着火把,呼叫渡船,渡过对岸,踏着崎岖的山路,沿着大山里的小溪流,跨过一条条小木桥,听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声,山上呼呼的风吹木叶声,不时从耳边飘过,走不远总会遇到一条条青竹蛇在路上,总是一跨而过走完六七公里的夜路,平平安安回到自己任教的学校。 我在山旮旯的学校里任教,不仅仅是黄巢,还有扶昨、白饭、浪水……那些山区小学,都是一些年轻教师望而却步的地方。今天,我退休了,重温“文革”时期各个方面对我的严峻考验,多少得到了一点自我安慰:来自学生的,来自政府的,都深感山旮旯的学校给我一个极好的锻炼机会,在大山深处的学校,家长和学生的“尊师”心境和行为是纯真的,洁白无瑕的。我流下的汗水没有白费。今天,我高兴地听到,教过的学生有的当上了乡、镇党委书记、企业老板和军队的有用人才……1991年教师节,自治区人民政府还授予我“特级教师”的殊荣,心里总是那么安稳、踏实。 曾有一天,学生吴华森,趁着从武汉回家探亲的机会,手提水果、茶叶,专程登门拜访,学生吴华森深情地说,师恩难忘,非常感谢冯老师六十年代在浪水校担任我的语文老师,在推广普通话实验班里,教我学到能讲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今天,我得到了实惠,我参军,因为我能用南北语言在部队里进行沟通,从一个小小的士兵晋升到在铁路军用运兵车里,当上付营级的“军代表”;如今,又转业在武汉农业银行工作。没有你那时的普通话教学,就没有我吴华森的今天。近年来的“9.10教师节”,第一个从远方发来慰问电话的,是吴华森。去年春节,吴华森还邮来一箱武汉特产大礼包…… “那些年,那些事”,勾起我写出“史无前例十年”从教的传奇故事,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愿不同年龄段的网友慢慢去品味、慢慢去分享。。。。。。 |